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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觉得自己对这个天下的感情有些古怪。
刚开始时,他觉得天下便是天下,而自己只是个为了天下努力的打工人。
彼时的他,对所谓讨逆压根就不热衷,只是迫于这份责任,被迫营业。
从太平到北疆,再到走出北疆,不知从何时起,李玄生出了一种:这些都是我的人的感觉。
我的人,我可以呵斥,我可以收拾,但,别人不成。
谁欺负了我的人,谁便是我的死敌。
偶尔,他会生出天下人都是自己小弟的想法。
小弟,自然是要罩着的。
反过来,李玄对异族从未有过好脸色。
和三大部尔虞我诈,和皇叔狼狈为奸,不,是从背后给对方捅刀子……除去手下几个心腹之外,他从未信任过异族。
但即便如此,他从未想过屠城这等作法。
所以,当听到叛军在南方屠城时,他愤怒不已。
但也仅仅是愤怒而已。
他鞭长莫及。
而且,总有一种距离还远的感觉。
当观州百姓惶然担心叛军北上时,距离,一下就被拉近了。
那种自己人被欺负,被人践踏的感觉再度袭来,令他想马上率军突破一路拦截,把那些兽军屠戮干净,并筑京观。
带着怒火,李玄把目光转向了章州。
拿下章州,他便掌控了雄州门户。
而雄州又是关中北向的门户。
所以,此战关系重大。
城头上,李玄仰头看着绝壁,韩纪笑道:“等天下太平时,此处定然会成为一处景致。”
本质上来说,四处寻找景致的人是无聊空虚的。
李玄满脑子都是征战之事,对叛军的分析,对长安的分析,每日都在不停的燃烧着他的大脑。
“殿下。”
林飞豹带来了长安的消息。
“花花那边查到了些消息。”
“说。”李玄拍拍绝壁,有些冰冷。
“常圣那一代原先有师兄弟二十三人,那一夜后,仅存常圣等三人。”
李玄的眸中多了杀机,“方外人不想着清修,不想着感悟大道,却上杆子的来作死!”
建云观!
姜鹤儿知晓,若是殿下登基,建云观覆灭的结局就注定了。
多年前,建云观从龙成功,风头一时无两。多年后,报应,要来了。
“花花查当年帝后对陛下的态度之变,查到了一件事。”
“何事?”
“当初陛下曾建言,压制世家门阀兼并土地。”
“不只是建言吗?”这事儿李玄知晓,当年孝敬皇帝鉴于世家门阀为首的肉食者们开始兼并土地,而地方官员约束不力,甚至是睁只眼闭只眼,便禁言限制。
但此事后续不了了之,也被视为孝敬皇帝没有尽力而为的一件大事。
“花花跟着杨氏一个子弟,听他提及了此事,当初,陛下曾查过杨氏兼并土地。”
“天神!”
李玄捂额。
那个老爹,他竟然悄然去查了杨氏。
不对!
李玄眯着眼,“查杨氏这等家族,必须有帝后首肯,否则一旦生出变故,便会影响朝局。”
孝敬不是二傻子,自然不会背着帝后去做。
也就是说,帝后知晓,甚至是帝后令他去查杨氏。
那是个马蜂窝啊!
我的亲爹!
……
杨锡是杨氏负责打探消息的一个管事。
在石忠唐反叛之前,他负责南方的消息打探,也因此吃了罪责。
按照杨氏内部的说法,你在南方打探消息,打探到了什么?
石忠唐谋反难道一点痕迹都没露出来?
一个长者指着他的鼻子,把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说他渎职,该罢职。
若非知晓长者的孙儿正在家族内部谋求职位,杨锡差点就信了他是一心为公。
一顿责罚后,杨锡被派出来戴罪立功。
大清早,他走出杨家大门,回头看看还算是簇新的大门和围墙,杨锡对同伴杨登说道:“当年杨逆曾跃马杨氏,国丈选择了隐忍,如今看来,不当忍。”
杨登跟他多年,双手抱臂,摇头道:“彼时国丈是不想便宜陛下,故而避开了和杨逆的冲突。若说后悔,大概陛下最后悔吧!”
“若是当初留下杨逆……”杨锡失笑道;“若是当初留下杨逆,北疆必乱。此刻石逆大军压境,长安再无援兵。”
“五哥,你还真信杨逆起兵是为了南下平叛一说?”杨登笑道。
“我只是在想,若是我手中有横刀,而仇人的手中只有一把短刀,你说,我需要寻借口吗?”
“陛下乃是正朔呢!”
“正朔?”杨锡冷笑:“长安城中议论纷纷了,不少人说陛下昏聩,多年来只知晓和国丈他们争斗,把天下当做是棋子。如今报应来了,可陛下却依旧躲在梨园中享乐。说实话,这话,我赞同。你自己看看史书,什么样的帝王在亡国危机时依旧在享乐?”
“亡国之君。”杨登突然爆出了金句。
“没错,亡国之君。”杨锡说道:“都要亡国了,他还在梨园中歌舞升平,哎!”
“可关中险要,窦重率军回师,无论如何,坚守不成问题吧!”
二人渐渐远去。
不远处的巷子口转出一人,却是花花。
她对身边的男子说道:“回去告诉韩先生,就说我跟着杨氏的人出长安了。”
“是。”
男子抬头,眼前已经失去了花花的踪影。
出了长安城,杨锡和杨登就往建州去。
当能看到建州城时,也看到了源源不断的军队和民夫在往前赶。
“这是为何?”
杨锡拉住了一个民夫问道,手里不着痕迹的给了两文钱。
民夫仓促说道:“叛军来了。”
“这么快?”
杨锡都为之色变。
建州,这是关中的最后一道屏障。
一旦建州丢失,关中将在数百年间第一次迎来敌人。
这个意义几乎能动摇大唐的国祚。
噗噗噗!
整齐的脚步声震动着大地,叛军宛如洪流般的出现在天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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