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馀对韩翊的口无遮拦很是满意,但是他作为赵国的丞相,代国和常山还有南皮的诸侯,有些事实在不宜由他的口摆到明面上来,只是用茶碗盖子撇了撇浮沫,然后用三分戏谑的声调闷哼了一个字出来,
“哦?”
邯郸西门外的那条十字街,在其他诸侯的国都或者是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是或规模大规模小地存在着的。就拿洛阳及其周边来说,当地的官府明令禁止官吏去这些个地方消遣,因此大家就把此类地界列为不入流,羞于在明面上谈论。
可是韩翊想要办成的事是非常之事,脸面这种在生死面前无甚大用的东西,他还是得放一放,只得忍耻继续道,
“丞相你经营南皮的时间久长,现在你控制的其他地方,你了解多少?”
陈馀挑了挑眉,韩翊心中一凛,但是他没得选择,只得把话继续说下去,
“就好比说,丞相袖管子里握的兵符,兵符下辖的那些个兵士,表面上对你伏伏贴贴的,可是他们心里怎么想怎么打算,背地里干的,你都知道吗?一支支如臂使指的军队,才是丞相你想拥有的,在下说得可有错?”
陈馀不动声色,依旧在用茶盖子划着他的茶碗,茶香飘到了韩翊的鼻子里。
“蜀中深山的嫩芽。这个刘邦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厚道,明明收着我上贡的财宝,却把蜀中好茶的专卖权给了别人。”韩翊心中有些不快,他在暗中盘算着要多给范增透露点关于这边的真货才行。
“现在各家诸侯王的麾下,差不多都有来自于各地的兵卒,他们都以地域来论亲疏;哪怕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也有着离家远近、是否沾亲带故之别。在这种情况下,你让谁去才能探得到他们的辛秘呢?”韩翊没有直接说破,以陈馀的精明,不需要他点破的。
陈馀思忖了半晌,说道,
“迎赵王歇回来的时候,我手下收纳了不少战败的士大夫的家眷,特别是常山国这头,差不多是连锅端的。再加上从以前的那些个势力手中接手的女闾,我差不多又多养活了半支军队。天下无闲人,是该让她们也为我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韩翊微笑不语。
“但是,那些个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从老夫袖管子出去的,又有谁会上钩呢?如果老夫直接送小妾,反倒有意图太过明显之嫌,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咋办呢?”
陈馀这个老狐狸,又当又立,明明把话都说到嗓子眼了,最关键的那几句,还非得留给韩翊说出来不可,他自己倒是择得干干净净的。
难怪不得当初在巨鹿城外,他明明去救张耳了,张耳还是信不过他,就他这扭扭捏捏的作派,西门外的那个松子都比他耿直,韩翊一看到就想呕。如果不是范增那头逼得急,韩翊真想唾陈馀两口转头就走。
陈馀一直用茶盖划着茶汤,眼神却没离开过他手上的茶盏,茶香四溢。
还好,陈馀就如那秋后的蚂蚱一样,也蹦跶不了几天了。韩翊用不着与他计较,心绪起伏了一番之后,他笑着回道,
“丞相谋大事的人,又岂可因这些小事伤神?自有人去做。”
韩翊说完,就左右顾盼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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