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通向马家的土路出来,拐上官道,往西边走上半里地,就到了渠黎镇的街上。
官道从镇子中间穿过,把镇子一分为二,沿着官道两旁,车马店、食肆、酒铺、布庄、铁匠铺、杂货铺等等,十几二十间铺面一字排开。得益于官道上来来往往的旅人,每个铺面的买卖都还算红火。
晌午时分,食肆、酒铺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会在这里停下歇一会儿,大抵是有几个钱傍身的旅人,普通人都是怀里揣着干粮,匆匆赶路。
许山海打头走在前面,路过每一家铺面,他都放慢脚步,仔细的观察铺面,以及铺面里的人。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充满了新鲜感。
身后,沈南秋、金枝低着头跟着他,但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两个小姑娘时不时的抬头,偷偷瞄上几眼。
时下的风气,普通人家的女子,基本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提抛头露面,招摇过市,逼不得已要随家人出趟远门,也会雇一辆马车。
许山海肤色白皙,一副读书人的气质,走在街上,本就招人侧目,况且,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一路走一路看。
饶是镇上人,见惯了官道上的人来人往,看到许山海一行三人,也好奇他们的身份,要么是远远的交头接耳,要么是在身后指指点点。
路过酒铺,站在门口的伙计,看到许山海一脸好奇的看向铺中的酒客,还热情的招呼着,想把他迎进去。
一路走过,看了车马店门口的系马桩,还有来不及清理掉的一滩滩马粪。
看了食肆中就着稀粥、咸菜啃干粮的旅人。
看了打铁铺里,光着膀子挥舞着铁锤的师徒。
直到在杂货铺里转了一圈出来,许山海依旧没买到想要的笔墨纸砚。
而此时,酒铺中,酒客们依旧还在小声议论着,刚才路过的许山海三人。
“那位公子恁是不小心,随从都不带,领着两个丫鬟就出来闲逛。”坐在靠近门口的一个中年人,对着身旁的同伴说道。
“老哥,你看走眼了吧?哪来的两个丫鬟?后面那个是丫鬟,但是,走中间的那个小娘子,可不像是丫鬟。”同伴压低了声音。
“中间那个不是丫鬟?你看她穿的衣裳,又短又小,还不如后面那个。”中年人出言反驳。
“老哥啊,你没仔细瞧,那个小娘子可标致得紧呐,那般模样,谁家舍得让她做丫鬟?那衣裳,倒像是为了掩人耳目,有意而为。”同伴一脸得意的解释。像他们这种常年在外跑的人,早就练就了异于常人的观察力。
“那两个家伙,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另一张桌子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少爷,你说的是……?”年轻人身边围坐着几个汉子,听到他的话,都没反应过来,不知他所说的是什么。
年轻眼睛一翻,满脸的不屑,说道:“我说的是,刚才走过去的一男二女。”
“少爷说的是,刚才那三人,属实有些蹊跷。谁家的公子出来,身边没几个伴当?“几人中,终究还是有个有眼色的。
年轻人故作高深,用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看那男子,细皮嫩肉,眼神飘忽。莫不是……拐了别人家的女子?”
他的一番话,顿时令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过了好一会儿,有个汉子才略带迟疑的问道:“那……少爷的意思是?”
年轻人没有搭话,手指轻敲,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走,我们追上去盘问一番。如果真是哪家的公子,倒也罢了。如若不是……本少爷定要出手,解救那个小娘子。”
说罢,年轻人起身,从袖中撸了一把铜钱,丢在桌上,背着手,走了出去。
布庄中,翻来覆去的挑选了好一会儿,沈南秋、金枝终于选定了三匹布,两匹颜色鲜艳一些的是她们各自的喜爱,另一匹青灰色的,是沈南秋选了,打算给许山海裁两身长袍。缠着掌柜,分别又要了一些不同颜色的布头,二人才心满意足的停下。
可是,当许山海把一锭银铤递过去,布庄掌柜的眼都直了。
三匹布,加上一些布头,总共才三百多文钱,许山海拿出的却是一锭十两的官银。
双手接过银铤,掌柜的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遍银铤上的文字,又用牙咬了咬,确认无误之后,才从柜子里取出剪刀、戥秤。然后,用剪刀在银铤上小心翼翼的剪下一小块,在戥秤上反复称了三遍,再从钱箱中数出四十枚铜钱,双手捧了,一并交到许山海手中。
掌柜的这一套动作下来,让许山海觉得既新鲜又迷惑。
新鲜的是,终于亲眼得见,用银两如何完成交易。令他迷惑的是,三匹布以及一些布头,居然如此的不值钱。
这块十两重的银铤,是许山海穿越过来之后,拥有的第一笔财富,那是在抄了山贼的老巢之后,林宗泽分给每一个人的战利品。
而现在这块银铤,布庄掌柜只剪了一角,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并且还找回来几十枚铜钱,以至于许山海怀疑,是不是掌柜的算错了数。
因为,在许山海的记忆中,在后世,某位号称“武侠小说宗师”的作品中,小说主人公经常随手“丢下一两白银”,算是饭钱。而眼下,三匹布值这么点银钱,巨大的反差使得许山海有点无所适从。
一手拿着银铤,一手拿着穿成串的铜钱,还没回过神的许山海,被沈南秋推着,走出了布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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