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早就知道,马周与长孙无忌,甚至李世民的关系,但他不在乎,而且还放手让马周去做事情,接触洛阳城的核心机密。他这么做,不是大度,也不是自保,他是真的想让马周学习洛阳的新东西,如果他能把这些新东西,带回到长安去,或者找到一个模式,能让天下的城邑都效仿,那么对改变整个大唐的环境,也都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是他想看到的事情。
来到大唐一年多了,李牧深切地感受到一件事,那就是他这个蝴蝶煽动翅膀,威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其实,他能够改变一些事情,但是历史的格局,并不会因为多出一个人,或者少了一个人而改变。他的出现,只能是推迟,或者加快某一些事情的发生而已。
或许,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让他自己明白,能力有限这四个字。李牧现在不想改变这个世界了,能让自己,自己身边的人过好日子,就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了。
……
“郎君回来了?”
李牧回到后宅,金晨跟他打招呼,怀里抱着的宝贝儿子看见是他,挣扎了一下,旋即闭上了眼睛,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李牧回来好几天了,儿子是已经和他混熟了,两个人玩得很开心。但这小子‘见色忘友’,只要他的妈妈们在,从来都是不给李牧好脸色的,仿佛给了他这个当爹的好脸色,担心妈妈们吃醋似的。他却不知道,他的老爹看他也吃醋的很,特别是见着他吃奶的时候,李牧就吃味的很。
吃味也没办法,全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都宝贝的很。这小子也精力旺盛,一直也不睡,咿咿啊啊、连滚带爬的,可以想见,当这小子会走路的时候,得是一副什么光景。
这时候,卢夫人带着王鸥过来了,怀里还抱着小闺女。李牧见儿子不理自己,转身就奔着姑娘去了。闭着眼睛的儿子睁开眼睛瞧见了,心里不是滋味,扯开喉咙啊啊地哭起来,卢夫人看着宝贝孙子哭了,赶紧围过来,他就马上闭了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呶着小嘴儿,开始拉扯卢夫人的衣裳。
卢夫人穿了一件狐狸皮裘,毛茸茸的感觉,看起来让他摸着很舒服,见宝贝孙子眉开眼笑,卢夫人也高兴的很,当下把裘皮脱了下来,送给孙子当玩具,小东西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把毛都拔掉了,李牧想说两句,被卢夫人一瞪,道:“孩子喜欢,你管什么?一件破衣裳,抓坏了就扔了,用得着心疼?”
得,你有钱你任性,不管了。
李牧把话题一转,聊起了李绩北上的话题。窗外不是聊天之处,众人回到屋里,围坐在炕炉旁。小李白趴在裘皮上,奋力拔毛。几个宽去裘衣,只着燕居常服,在榻边坐下的女人登时瞪圆了眼睛。
她们没想到,李牧刚一回来,就出了这么一个惊爆的想法。
转过年来,他要请命去李绩军中,推动北伐高句丽。
高句丽,这名字很出名,从前隋开始,一直就是中原的大敌。隋唐两代君主,都想把高句丽收服,但是高句丽的韧性十足,隋炀帝几次征伐,都是差那么一点点。
李世民借口寻人,就是想要征伐高句丽,这也是李世民早就确定的计划。今年丰收了,李世民便打主意早点施行。齐州的事情,李世民一举数得。
如果继嗣堂在齐州造反,那么李绩大军就会放弃高句丽,而转为平叛。平叛所需要的军马粮草,肯定是不及征伐高句丽的,对朝廷来说,足以应付。解决掉继嗣堂,也算是除了一个心头之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是也。
如果继嗣堂不发作,那么内就没什么祸患了,如果继嗣堂不需要担忧,那么就只剩下外患了。如果继嗣堂还能转为助力,李世民有信心,不说完全解决高句丽之患,趁着初唐的名将们都在当打之年,至少也能痛击高句丽,让他们再也不敢伺机南下。
李牧正是看出了这些,才决心助李世民北伐高句丽的。他这样做,有几个意图。
一来,这是历史大势所趋,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就算他不帮忙,李世民也一定会这么做,只是早晚的问题。
二来,李世民是皇帝,他决心已下,谁也更改不了。如果李牧揣着明白装糊涂,肯定会引起李世民的猜忌。如今这一家子这么大,这么多人,李牧可冒不起风险。
最后,就是为了卢夫人了。虽然卢夫人在洛阳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即便李世民亲至,他也未必能把卢夫人抓住,但藏藏躱躱,总不是个事儿,李牧不喜欢这样。如果能把继嗣堂平稳过度,成为朝廷接纳并且允许存在的机构,那么不但对李世民,对继嗣堂的人,对卢夫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儿。
但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得先付出。李牧这样准备,就是先表明态度。
他想的这些,并没有全部的解释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没用,完全就是让家人担忧罢了。李牧想的是,自己撑起一片天来,好让家人无忧无虑的生活。
对巧巧等人来说,她们不会想那么多,她们只是担忧,李牧这一走又要多久,会不会又像今年似的,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
“我出力,自然不能白出力,这一去就不是轻易可以回得来的了,所以我得跟陛下商量,咱们一家都去。”
李牧对前隋的对高句丽的战事,也做了一些了解。凡是打仗,只要是打起来了,就没有过混个一两年就能胜利的先例,一切顺利,前后也要两年,时间肯定是久。
不过,李牧还真不大在乎,今年去苗疆,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为何?因为天下动荡才是常态,古往今来,不管是不是盛世,那些朝代都有有一种“安不过三代”的感觉。秦是如此、汉是如此,隋是如此,唐……也是如此,然后就会陷入枝强干弱、内乱频仍的漫长岁月当中。
百姓的日子大多过得苦不堪言,庙堂诸公也是派系林立,尔虞我诈,没有谁能做一颗长青树,始终傲立世间的。不过,有一种人例外!
那些看起来过于偏远、穷困,朝廷影响力薄弱的边远地区,譬如西南、譬如西北,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地方,就能够长远。
这种人便是,雷打不动,任由江山变换,我自岿然不倒的土司家族,因为该地太不稳定,流官到了那里也不流了,世世代代就驻守在那里,渐渐就演变成了比世家更厉害的世家。
水东宋氏,就是唐德宗年间,被派驻该地任剌史的,结果千年之后,该家族依旧屹立不倒,江山换了无数遍,宋家始终是那里的土皇帝。
思州田氏,是隋文帝开皇二年,田氏先祖被派驻该地平乱的,就此驻扎下来,于是也摇身一变,成了传承千余年的土司家族,五代十国时,曾经的七宗五姓都被动荡百余年的时局毁得根基全无,但田家,却依旧崛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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