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雨丝绵密,长安太守听到领导点自己的名字,刚刚放下去的那颗心又再次翻腾起来。
他以为一把手的担当和宽宏大量能让自己这一次浑水摸鱼过去,却没想到二把手转身就给当头一棒。
起身走到当中,跪下拱手作揖,他认真的做着官场礼仪,内心忐忑无比。“下官长安太守,向大司马汇报长安府事宜。”
“说说吧,我听听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州府都没人敢替你说。”曹真看着堂下的人,语气颇有不满。
“回大司马,九月底,蜀谍案以暂结的形式转送到长安府,长安府同时接收一名蜀谍和原东别驾司马昭,蜀谍羁押在秘牢之中,司马昭软禁在独院;十月初,军情局在溱水码头破获一起买卖兵器的案子,抓了一名叫东方澉的码头混混,关押在长安府地牢,没多久时间,长安街上死了一名摆小摊的贩主焦三儿,当时夏侯别驾督办这件案子,很快就破案了,抓到凶手詹恩贵,羁押在长安府地牢之中;这个詹恩贵和东方澉有些联系,两人都是溱水一带一个传教组织的成员,分别是副教主和二当家,这个组织主要是免费为附近村民教学、共济,所以教众甚广,也做的有些生意,算是溱水一带有名的组织。十月上旬,州府为公主举办了一次迎宴夜游晚会,这个晚上抽调了一部分衙役去做护卫工作,突然就有一伙强人趁着夜色闯进了长安府地牢,杀了东方澉,掠走了詹恩贵,同时意图谋害软禁在独院内的司马昭。”长安太守抬起头,目光先对上大司马惊愕的神情,然后用委屈巴巴的眼神一一扫过左侧众人。
夏侯楙撇着嘴摇了摇头,他很清楚,不管你长安太守再怎么描述前因后果,只要在你的治下出了这种民众强闯政府机构的事情,你最轻的处罚就是贬为庶人。
曹也都没有看这个可怜虫一眼,或者是他听到焦三儿案的时候心里有些后怕,他把目光转到那青瓷茶盏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
倒是夏侯晚像看可怜虫一样看着长安太守,他对这位左右横跳心思极重的老官场油子向来就不感兴趣,但因为有传言说前朝振威将军,侍中吴质是他的靠山,所以这些年夏侯晚从未对他有过想法。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据说吴质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能参与的政事也是少之又少,再加上曹真这个宗亲向来不喜欢士家大族,所以现在的长安太守在夏侯晚眼中,就成了一个可怜虫。
“长安府的地牢被劫了?”曹真几乎按耐不住自己惊疑的情绪,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边防重地朝廷府衙竟然被人抢劫而不自知,他生气的想立马把跪在台下的人给拖出去斩立决,他也有这个权力!但今天重点不是办这个事,所以还要缓,还要等,还要忍。
“下官罪该万死,疏忽大意,对府衙守卫工作掉以轻心!”长安太守听着最高长官惊疑的语气,赶紧整个人伏在地上,深情请罪。
“认罪有什么用,补过才是边防大员的基本操守,这个案子也十天半月有了,你是怎么办的,又怎么跟蜀谍案牵扯在一起了?”曹真看了一眼左侧的三个人,耐着性子继续问到。
“下官回大司马问话,事情发生以后,下官立即让人对现场进行封锁,然后向州府请令请统军局拨人戒严全城,但当晚没有什么收获,只是在地牢中发现一枚短刀,短刀的主人是洛阳司马府的一名从事,他九月中旬秘密来到长安,落脚在东别驾府;在原东别驾司马昭羁押的现场,发现一枚水神教的令牌,水神教就是前边下官说的溱水一带的民间组织,被掠走的詹恩贵,就是水神教教主的亲弟弟。所以物证暂时指向司马府和水神教。”长安太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突然就停顿在那里,似乎在为自己的无所作为感到担忧。
“接着说,有了物证,下一步不就该去抓人了么!”曹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长安太守犹豫片刻,抿着嘴唇没有开口。
“回大司马的话,事发第二天长安太守就带着一众官僚到州府请罪,夏侯刺史紧急召唤臣等一块议事,决定给长安府调集经费人力立马对此案展开调查,长安太守也同意了,并且当场表示先把两件物证指向的嫌疑人抓起来审讯……下官等亲眼看着长安府一众官僚带着人兵分两路浩浩荡荡的去抓人,但最后却只抓了军情局大员魏子谏,然后就不了了之到现在。”曹也站出来,像是控诉一样,对长安太守的不作为进行汇报。
“哦,没有去抓物证指向的嫌疑人,反而抓了一名不相关的朝廷大员?”曹真的眼神中,惊疑更多了。
曹也回过身看向长安太守,“说说吧,抓人的过程还有后续是怎么样的。”
长安太守抬起头,一脸哀漠的对上曹也的目光,咬了咬嘴唇再次开口:“臣奉命去水神教和司马府拿人,走在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诡异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两件物证也太过巧合,就像是被人故意放在那里等着我们去看一样。如果是这样的,我们顺着这个物证去抓人,可能就正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预谋的下怀,于是同县丞和主簿们商议过后,我们决定从一个涉案人员为切入口,看能不能找到更有利的线索。这个涉案人员就是军情局大员魏子谏,案发时间,他出现在司马昭被谋害的现场,并且第一时间是找医生为身中毒伤的司马昭救治,而不是通知长安府和州府,下官以为,此人的出现绝非偶然……”
长安太守还在述说自己的办案思路,坐在右侧的郝昭将军就有些坐不住了,仅仅两盏茶的功夫,他就接连听到犹如暴雷一般的消息,先是恩师在长安的分府被抄家,然后是恩师的长子引命西去,现在恩师的小儿子也在被羁押时遇害……他如坐针毡一般,内心惶恐不安。到了长安之后,就每天随着大司马巡视边防,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同恩师的家人联络,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申时将过,门外的雨丝拉成粗线,犹如众人慌乱的情绪一般,麻缠成一团笼罩在长安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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