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虽然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清溪县衙里却并不平静。
后院的中堂里,顾临弈坐在上首右侧,封疆大吏梅庭桉陪坐在左侧。
朱雀司司卿韩赞和大理寺寺卿韦正坐在下首。两人虽是京官,但品秩比梅庭桉低。
至于南州刺史杜预、朱雀司江南道堂官上官云峥等人都没资格进这间屋子,只能在另一间屋子窝着。
屋子里虽是高官云集,但此刻的气氛却有些沉闷,亦如这江南阴雨的天气。
其他人不开口是因为这是谋逆大案,更涉及公主和皇室。淮王在座,哪里有他们先开口说话的份?
顾临弈不开口是因为他被圣人和妹妹两头拿捏住了。轻则俯首认罪,重则这个王爷可能当到头了。富贵闲人自然也做不成了。
眼下他只能指望这个妹妹不要下死手,但问题是这个妹妹却只给了他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够干嘛的?连找到的证人都到不了这里,怎么能证明沈念安的“清白”?
“谋逆大案,关乎社稷,不可不慎。如今沈念安已被羁押待审,诸位大人怎么看?”顾临弈作为此次主办钦差,没有自己先发表看法的道理。
“韩司卿看呢,证人不是你们找到的么?”梅庭桉看向了坐在下首的韩赞。
韩赞一口老血,怎么就我看了呢?我看的话就算了吧,你没看王爷都挠头呢么?
“殿下,以臣看,莫如将沈念安押送长安或者东都再审?毕竟当时这些事情是在洛阳发生的,证人也都在那里……”
韩赞不能不发表看法,不光因为证人是他们找到的,还因为朱雀司是谋逆案的主审职司,这是话语权的问题。
当然包括梅庭桉在内的几人并不知道,在江宁还意气风发的淮王现在已经被长公主给拿捏了。
“韦寺卿呢,你有什么看法?”顾临弈看向了韦正,显然韩赞的答案并不令他满意。
都火烧眉毛了,还押送长安?你直接把本王的脑袋押回去算了!
“殿下,以臣看,事权从急,此事虽是谋逆案,但元凶首恶主要是萧复及何不愈,以及其背后的党羽。”
“至于沈念安涉案,就算有人证,也只能证明萧复确实有亲兄弟,但也无法证明沈念安就是。外貌相似并不能成为实证。”
“更何况以梅总督及江南同僚了解的情况看,沈念安涉嫌谋逆的可能性不大,没有人会冒这种风险来扰乱视听……”
韦正五十多岁,历经宦海多年,岂能不会察言观色?显然淮王并不认可韩赞的提议,自己再说同样的话有什么意义?
当然作为专门断案的职司主官,韦正本身也极有定见,并不是一味的迎合顾临弈。
说来说去,沈念安最大的嫌疑就是和萧复长的像,先不说谁都没见过萧复,单凭长的像就能论罪吗?大黎没有这样的律法。
他作为大理寺主官也不能看着别人乱用律法,凌驾于律法之上。就算圣人要以此论罪,他必然也要上书力辩。
古人与今人不同,古代一般正路出身的官员,好多人还是有追求,有担当的,圣人之学也不是白学的。
虽然仍然免不了人情世故,趋炎附势。但就品行而言,后人拍马难及。
有事他是真敢上,有上官那怕是皇帝他也真敢顶。就算是混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也头铁的很,九死犹未悔。
叶惠中就有这个迹象,当初他之所以两眼放光不光是因为上河村杀人案是恶逆典型,还因为涉及公主。
这要是一锤子砸中了,不敢想,他叶惠中将名留青史!……可惜,砸歪了!
有人总以后世利益化的思维来分析魏征、海瑞等一众直官谏官,说他们有什么背景,就靠这个来搏立身之本云云。
那为什么后世就不见这样的“人精”了呢?成本可比这低多了,至少不会身死族灭!
“韦寺卿身老成持重,不愧为大理寺主官,所思所言对本王大有裨益。沈念安涉案只是支线,咱们应该还是把重点放在萧复身上……”顾临弈的表情舒展开来。
韦正别看人家岁数大,但就是懂事,能知道本王心意。顾临弈觉得韦正懂自己。
“殿下,沈念安前日还被两拨人刺杀,尤其还涉及卫淙言,事关重大也不能不问。以殿下看此案是与逆案合并处理,还是另行处理?”梅庭桉问道。
顾临弈嘴唇子抽了抽,要不你直接押本王去长安请罪算了?
“本王原本就是个清闲人,蒙圣人不弃才来江南办这一趟差,本来主要是来办理逆案。但江宁长公主的女婿被莫名其妙的刺杀,这其中是不是别的图谋,不可不察!”
“尤其是两件事情都涉及到沈念安,他相当于我们的药引子。所以本王以为当一并处理。本王也会上呈圣人说明原委……”
开玩笑,虽然谋逆案重要,但圣人想要做的事情更重要,自然不能不管。他也相信这才是圣人派他来的真正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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