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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葱微露意(第2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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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珑抬头看那美景,发现星星点点还有几株结子的品种,毛茸茸的翠绿,才一丁点大,光看着嘴里就泛酸,拉着清芬说:“好姐姐,等果子熟了,给我送点去,腌好了,我下帖子请姐姐们去尝。”

清芬见她虽看着比清芳稳重些,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如斯美景之下也不忘惦记吃的。笑道:“也不用你下帖子,咱们家没人吃那个,等熟了,全给你送去。”

等出了梅林,也不见以然一同出来,廷珑知道他对姚府不熟,心里记挂,就叫清芬几个在外面稍等,反身回去寻以然。清芬几个只当她去折枝,也不问。

廷珑沿着小径往深处走,不想这梅林占地阔大,越走越深,枝繁花盛,也看不多远,只好边走边唤:“以然,以然哥哥……”。一路无人回应,正想回去打发人来寻,就看见不远处树下露了一角的石青褂子正是以然早上穿的,廷珑站在原地唤了两声,见那边没有动静,就沿着小径走过去。

以然正背靠着梅树,合目睡的香甜,身上都落了一层的花瓣,可见时辰也不短了,也不怕着凉。廷珑一时调皮,蹑手蹑脚的过去,捏住以然的鼻子,果然,立时就睁开眼睛。廷珑松开手,跳到一边去含笑立着,以然眨眨眼,视线落在廷珑身上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扶着树站起来,略带尴尬说:“我见这梅林,倒跟我家里那片一样,一时贪看,竟睡着了。”廷珑见他面带赧然,笑道:“我还以为以然哥哥被这梅林里的花妖绊住了呢!”

以然想起才刚醒时,见她立在不远处微笑,头肩上都是花瓣,阳光透过树丛,斑斑驳驳的洒在身上,脸上绒绒的,整个人都透明着,可不就像花妖一样,让他一时恍惚。想到这,脸上更带出尴尬来。

廷珑以为他被自己撞破贪睡,不好意思,也不敢再逗他,笑说:“老太君传饭了,姐姐们在前面等我,以然哥哥醒醒也过来吧。”说着转身沿着小径拐到大路上。

以然看着她远去,抖落了身上的浮土花瓣,也跟着拐到大路上,往正房去了。

吃了饭,姚府方二奶奶邀姚氏去房里喝茶,几个小辈留在老太太房里凑趣。清扬和廷玉两个在邻窗的半桌上下棋,廷珑看几个姊妹在一旁配线,说些“葱绿的配鹅黄才娇嫩,大红需得用石青配了才庄重,松花配桃红……”廷珑完全搭不上话,讪讪的捧了茶坐着听她们商量着。

针黹是她的软肋,就是绣个荷包也得一个月的功夫。心里那些美好的图样,一落在柔软的布料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慢慢就不耐烦做下去。姚氏一见她做了一半的活计就笑她“拙的针都拿不动”。

老太君似乎很喜欢以然,拉着他的手坐在自己身旁,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廷珑听了几耳朵,只是问他祖父可好,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家里生意现在是谁管着云云……

廷珑下意识里一直当以然是父亲从外面领回来的,方才在梅林里,听以然说自己家里也有这样的林子还腹诽来着,城里寸土寸金,姚家这样的花园就是自己家也没有的,莫不是以然过去一直养在乡下?如今听老太君的话才知道,确实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原来父亲还是自己一直以为的那个正人君子,并没有红杏出墙。

想到这,又琢磨起以然有家有业的,父母祖上具在,为什么耽搁在自己家里。不由把耳朵竖的高高的细听,谁知老太君只一味的怀旧,说些什么当初你家在京里时,我们两家如何如何,你那么点大的时候,我就抱过你之类的话,廷珑感兴趣的一句没有。

姚氏和方维仪进屋就见老太君眼里汪着泪正拉着以然讲古,忙忙劝解开了。耽搁了半日,姚氏方带着孩子们辞了祖母,二舅妈方氏亲送到二门,告别的时候,廷珑听见以然叫二舅妈“姑姑”。

等回到家,陪姚氏闲坐时廷珑就假作无意之间提起,姚氏细审她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只说:“咱们几家原籍都是桐城,几辈子下来,亲上连着亲,一时称呼起来都各叫各的。”廷珑就点点头,又提起清芬姐姐许了人家的事,姚氏也兀自叹息。原来清芬定的是大舅舅上司家的少爷。大舅舅写信来,只说自己那上司家世如何的世代簪缨,眼下如何官运亨通,为当今倚重,颇有仰赖那上司提拔之意,只字未提那家的少爷多大年纪,是什么样人品,什么样学问。老太君得了信,心里疑惑那样的好家世为何不在当地寻亲,很是怪罪大舅舅鲁莽,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捎信过去细问。廷珑听了,也暗为秉性温柔娴静的清芬担心。

刚刚入夏天,姚家就叫人将新下的青梅送了来。廷珑跟厨房学了腌渍梅子,亲自洗干净,逐个敲破,加盐水去涩,再捞出投净咸味,加糖腌渍,腌到皮皱时加甘草,陈皮等配料一同下水煮,再捞出拌上新蜜和桂花,罩上纱罩,搁在阴凉处风干。等腌好后,一个个色作琥珀,吃起来先酸而后清甜,口感柔韧,回味悠长,人人都道好吃。姚氏特意叫挑了大的给姚府送去,老太太听说是廷珑亲手腌制,赏了一挂玉钏,一对荷包给曾外孙女顽。

这一段时间,张英每日下朝时廷珑已经睡下,早上去请安时,又已经走了,竟连续五六日没见到父亲,姚氏也有些心不在焉,常常坐着发呆。廷珑不知朝里出了什么事,只能下了学就陪着母亲,说些让姚氏解颐的话,引她一笑。

天赐要两岁了,十分粘人,见到廷珑就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叫姑姑抱。廷珑抱着他,心都酥软了,见他夜里蹬被,就想绣个肚兜给他睡觉穿,每日里下学就只坐在姚氏房里做活。姚氏见她肯下功夫,叫了针线上一个叫路春家的指点她。这路春家的虽大字不识一个,却心灵手巧的做得一手好针线,廷珑煞下性子来学,她就细心讲解,演示,怎样下针,针脚才能匀净,又什么样的料子,配什么丝线,什么身份人要配什么花样,诸如此类……

廷珑绣完一个肚兜自觉长进很大,又在路春家的指点下给家里人一人绣了一方手帕。及至以然,想到人人都有,若只他没有,未免让他多心,何况,自己如今才八岁,哪就有那么多讲究。就给他和廷玉绣了一模一样的几杆修竹的图样,又在帕角上缀了两人的名字。

礼物送了出去,廷玉回了锭落胡开文款的屯溪墨锭,使人送到廷珑房里。胡开文原籍也在徽州,与张家算是世交,这个却不如何难得,廷珑欣然收了。过了月余,以然下学时递给她一个荷包就跟廷玉自去了。廷珑打开一看,竟是一方寿山石的印章,刻着廷珑阁印四个字,刀锋挺锐,笔意劲秀,廷珑看那石料色泽白中泛青,质地细腻有如凝脂,印纽处趴着个头角峥嵘的白鹿,正是以然随身配的那一块,心知是他将原字磨去又重新篆刻了送她,想他如今做客,身无长物,只能捡自用的送人,十分过意不去,不肯夺人所好。

第二天在书房见了以然就执意要物归原主,以然红着脸不肯收,只说:“已经磨了一回,再磨就不成材了。”

廷珑思量也是这个道理,就心下琢磨还他些什么才抵得过这么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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