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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阜城中,最大的饭馆,刀勺乱响,几个厨师傅正在忙活。今天大家伙干劲儿十足,格外卖力气。
正在说话之间,有一个老师傅,胡须都花白了,笑呵呵走进来。
这位是酒楼最早,也是最厉害的厨师。据说此人出身孔府,是伺候过衍圣公的,正是靠着他的手艺,才创下了酒楼的名声,南来北往的人,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
只是最近几年,上了点岁数,极少亲自下厨,谁也没有料到,他竟然来了。
“老爷子,让我们来就是了,您老在旁边指点,看着我们做得怎么样!”
老师傅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过来炒勺。
众人都知道,这是老爷子要动手了。
“师傅,这是他们点的菜单。”
老头看也没看,而是说道:“那个是你们做的,我过来就是要送一道拿手菜……独占鳌头!”
几个弟子一愣,随即都瞪大眼睛,咱们这位老爷子,有好些拿手菜,什么烧海参,溜大肠,其中这道独占鳌头,由于寓意好,味道妙,广受欢迎。
等闲人根本吃不到,有差不多三年了,都没见老爷子亲自下厨,最多只是徒弟代劳。
今天却是一反常态,大家伙都忍不住好奇。
“老爷子,您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别是儿子娶媳妇吧?”
老头把眼珠子一瞪,“浑说什么!咱的孙子都满地跑了!”
这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随即笑道:“你们不懂啊!过去俺琢磨着,富贵天命,都是老天爷的意思。人家孔圣人,世代传承,可比皇帝还威风……结果你们也知道,衍圣公这一脉,就被废了。真是好大的威风!好的魄力!过去的皇帝,都不如咱们陛下!差得太远了!”
老头继续道:“刚从孔府出来,我是大哭了一场,觉得没了体面,没了活路。后来多亏了东家看上我的手艺,这才有了这家酒楼,实不相瞒啊,我挣的比以前多,日子比以前好,大家伙都尊着我,用不着点头哈腰,给人当奴才。”
“可,可到底说起来,贫富有别,贵贱不一样……我是没想那么多的,可前几天,我那个孙子,嚷嚷着说以后要上学,要考复旦学堂。伱们说说,这不是要改换门庭吗?他爷爷就是个厨子,他还想上学当官做宰相不成?”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从容不迫做菜,一道道的工序,行云流水,确实是功力非凡。
几个徒弟忍不住笑道:“老爷子,别说,您孙子有这个志向,没准就真能成!谁说普通人进不去好学堂的?咱考上了,还能把咱们赶出来?”
“对!说得对!”
老师傅哈哈大笑,“说得太对了,夏河寨的这帮小秀才,算是给咱们打了个样儿。我老汉福气!这道独占鳌头,我送给他们!等着过几年,我孙子要是也能考上,我就摆流水席,请大家伙开怀畅饮!”
后厨之中,一片欢声笑语……再看酒楼之上,几十名学生,外加上张庶宁,一共占了七张桌子。
他们刚刚坐下,没有多大一会儿,酒楼东家竟然主动过来,送上来两坛美酒。
“我们都知道了,没有别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都是这份的!了不起啊!”东家伸出了大拇指。
“慢慢吃着,有什么吩咐,跟我说就行。”
东家说完,转身退到了楼梯口的位置。
这就是会做事的,他站得不远不近,不耽误大家伙说话,抬头寻找,还能看到。
张庶宁向东家道谢之后,随即道:“你们想喝点酒吗?”
这帮小崽子互相看了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没有喝过,即便有,那也是偷家里老爹的浊酒,这种美酒佳酿,他们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
“先生,你喝过吗?”
张庶宁点了点头,“以前偶尔喝过,是和一个朋友学的。”
不用问,这个教张庶宁喝酒的损友,就是朱棣,他以前经常偷朱元璋的酒,跑到张府,怂恿张庶宁跟他一起喝。
但是朱棣很快发现,所谓皇宫的御酒,远不如朱英府里的藏品……后来他又听说了,朱英府里的酒,都是张希孟看不上眼的,真正的好东西,居然就在张府之中。
这下子尴尬了!
张庶宁很早的时候,就见过那些别人一辈子都未必见过的好东西,美酒,美食,各种精美器物,书籍字画……但说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就算是王羲之的字,阎立本的画,固然了不起,价值连城,但是跟洪武大帝第一次练习书法的作品,还有张相公手书的岳忠武公祭文比起来,似乎还单薄了一些,算不得真正的宝贝。
一句话,麻了!
张庶宁亲自给每个人,倒了一碗酒,这时候菜肴已经送了上来,包括额外赠送的一道独占鳌头!
“诸位小秀才,这是我们栾师傅亲自下厨,送过来的本店名菜,你们慢慢享用。”
张庶宁略沉吟,他很清楚,这是店家的心意,一定要拒绝,实在是没必要。
但他却有另一番话要说。
“你们之中,足有十八人,通过了考试,进入了复旦学堂,这是你们的成功。不光是你们自己,也包括全天下的穷苦子弟,他们都备受鼓舞,心头有了希望,觉得读书是一条出路。就连这座酒楼,也送上了他们的心意,你们可以高兴,可以欢呼,可以骄傲自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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