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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的一锤定音,算是结束了这一场激烈的辩论……可是造成的震动却是影响深远,余波荡漾,甚至是愈演愈烈。
首先说老朱聚拢了文武三方,别看武将参与不进去辩论,但是大家伙带着耳朵,也听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李善长就像褒奖他们的敌人。刘伯温站出来,替战士的弟兄仗义执言,跟李善长那些人针锋相对。
至于张先生,他不光站在武将这边,还更进一步,站在了百姓这边,被上位盛赞为朱家军的良心。
一个臣子,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放在张希孟身上,却又那么恰如其分。
武将们基本上都承了张希孟的情,现在又知道张先生是真正替他们说话,加上前些时候,经过盗贼认证的清廉铁证……
张希孟学问好,人品清廉,又真心对待大家伙,站在大家这边……试问军中,谁敢不服!
张希孟不结党,不拉拢武夫,不会因为私利,就纠集一群人,但是毫无疑问,张希孟说话,这些武将,没谁敢无视。
而且大家伙也隐隐察觉出,作为一支以穷苦人为主的义军,他们的确有些不同之处,不能拿老眼光看自己了。
军中的反应是缓慢的,润物细无声的。
但是对于剩下的两方,却是立竿见影,颇受震撼。
首先就是刘伯温,他表现最积极,一直站在张希孟这边。但他也只是觉得要照顾自己人的感受,此时替大元忠臣招魂,并不合适。
但是随着张希孟最后的那一段,等于告诉所有人,哪怕推翻了大元朝,也不该替石抹宜孙这种人招魂。
因为除了忠义之外,还有立场!
朱家军是穷苦人组成的队伍,未来建国,也必定要站在穷苦人一边,核心的主张也是均分田亩……站在这个角度看问题,石抹宜孙就不只是朱家军的对手,大元朝的死忠那么简单。
他还是大元朝的受益者,世袭的副万户,家产土地,自不必说。他跟朱家军死磕到底,不惜全家身死,也是因为朱家军的主张,触及到了他的根本!
“伯温兄,既然如此,能不能稍微缓一缓,不要逼迫太急,万一元廷尽是石抹宜孙这样的人,我们岂不是举步维艰?”宋濂回来之后,就跟刘伯温念叨。
刘伯温呵呵一笑,“我说景濂兄,你怎么还糊涂着?”
宋濂大惊,“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张相纵论元廷之败,破除我等改朝换代的迷思,提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均分田亩,救济斯民,这十六个字的主张,彼时我还只是觉得张相是要聚拢人心,现在我才看出来,他是要重塑道德,再造纲常!”
宋濂眉头紧皱,乍听之下,他是不信的,毕竟千年延续下来的东西,其实那么容易推翻的,他张希孟是人,不是神仙!
可是再仔细想想,貌似也不是没有道理。
“伯温兄,褒扬石抹宜孙,是在于儒家纲常,在于忠义气节……张相最后的那段话,说得却是石抹宜孙欺压百姓,坐享民脂民膏……”
“对!景濂兄果然敏锐!”刘伯温探身道:“张相的话,我至少看出了三层意思,一层比一层高深,让我叹为观止,五体投地啊!”
宋濂悚然,忙道:“愿闻高论!”
“这第一层,自然是区分敌我,不能放着我们的英雄不管,去吹捧敌人!”
宋濂道:“没错,这一层伯温兄也想到了。”
刘伯温咧嘴苦笑,他是想到了这一层,但后面的两层,却是他始料未及。
“张相第二层的意思,却是国家厉害和儒家纲常……对国家有利,和尊奉纲常,并不是一件事。这里面藏着国家和儒家的冲突。”
宋濂思忖片刻,努力回忆,他也有过目不忘之才,很快道:“这一招是枫林先生接的,他反对把儒家和国家分开。”
刘伯温呵呵一笑,“他不过是强辩而已,如果张相直接询问上位,是要群臣站在国家这边,还是站在儒家这边,你看朱升怎么回答?”
宋濂忍不住吸了口气,“那么干的话,未免太过诛心了。”
刘伯温一笑,“没错,这就是张相厚道的地方,他的第三层就落在了百姓身上。石抹宜孙的忠义,并非是他这个人多了不起,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他的私利是什么?值得搭上全家人的性命?这个私利就是压榨百姓,就是敲骨吸髓,就是誓死反对均田,不愿意让百姓得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此小人行径,又算什么忠义之士?”
宋濂颇为震撼,他稍微整理,也明白了刘伯温的意思……虽然儒家也讲民为重,社稷次之,也讲仁政爱民……但是儒家的核心,还是纲常道德。
尤其是理学兴起之后,更是有这种倾向,只是空谈理气心性这些东西,不管怎么宣扬,都还是士大夫圈子,自娱自乐的东西,完全脱离百姓,浮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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