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政航也没有旁处可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就在简妍院子外头席地坐着。
“少爷。”金枝犹犹豫豫地唤道,心里拿不准此时该不该拿了垫子给他,又或者请了他进去坐。
庄政航摆摆手,眼前杜鹃花灿烂地开着,绿叶之中,夹竹桃也露出了红蕊,伸手捂着眼睛,就在地上坐着不动。
上辈子,他连茶馆地上也不配坐,如今坐在大富之家的院子里,已经是非常抬举他了。
闭着眼,庄政航不敢去想简妍死了,他会怎样,只是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求着菩萨保佑她。
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人说秦尚书来了。
里面简老爷领着简锋出来,简老爷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起来,看你舅舅如何说。”简锋凶神恶煞地道。
庄政航酝酿许久,几乎以为自己的嗓子废掉了,被简锋拖了几步,才发出声音:“简……她没事吧?”
简锋嘴角挂着怪笑,嘲讽道:“你当然想着她有事了,我妹妹命硬,你就自己个死心吧。”
庄政航的心跳了回去,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
“你这小子,竟敢笑!”简锋一巴掌扇过去,见前面简老爷在等,于是拖着庄政航快步跟上。
到了正房会客厅里,一身朝服的秦尚书见到简老爷,忙一脸关切地问:“姑娘怎样了?下人说的不清不楚,我也吓得心慌。”
“秦兄方下朝?”简老爷平静地问。
秦尚书点头,然后见庄政航落拓地被简锋拉进来,摇头叹了口气,无奈地跺着脚。
“小女已经喘过气来了,如今只抱着她母亲哭个不停,其他的,再也不肯说一句话。”简老爷道。
秦尚书松了口气,然后“啪”地一巴掌将庄政航扇倒,啐道:“畜生,还不跪下!”
若是从前,庄政航必是要恼羞成怒地反手打还回去,只是此时看着舅舅有些急红了眼睛,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心知也能感觉到,即便是跟庄大老爷一般口口声声骂他畜生,秦尚书对他的关心也是溢于言表的。
“给你岳父磕头,快!”秦尚书道。
庄政航俯身给简老爷磕起头来。
“伯伯,你可没见到,我妹妹脖子上十根手指印一根不少,手腕上还有牙印,那边玉叶也说了,洞房花烛夜,姓庄的就给她下马威,吓得妹妹对一个有了野种的丫头也不敢大声说话。”简锋气愤道,脸红脖子粗地又上去踢了庄政航一脚。
“锋哥儿说的,可当真?”秦尚书心疼外甥,但是也知此时顾不得他。
庄政航一噎,简妍虽是胡诌,但是上辈子自己欺负她面软,口舌不快,又不会告状,只会吃闷亏,曾给过她下马威,喝令她不许插手他房里的事,于是点头认了。
“你啊,你。”秦尚书颤着手指着他,半天,膝盖一弯,竟是要对简老爷跪下。“秦兄,你这是作何?”简老爷忙将秦尚书扶起来。
秦尚书羞愧道:“是我保得媒,害了令千金。我这张老脸,算是叫这畜生丢尽了。”
庄政航依旧磕头,口中道:“我对不住岳父,对不住舅舅,还请岳父,舅舅宽恕。”
秦尚书拉着简老爷的手臂,硬着头皮道:“简兄弟,就饶了他这一次吧。这畜生吃了一次亏,总会老实的。又是新婚,难免有个磕磕绊绊,性子不合,话不投机,这畜生头脑发昏,就遭了孽。简兄弟,为了姑娘,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简老爷不语,拉着秦尚书坐下,然后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如今木已成舟,妍儿是离不开庄家了,只是总不能叫妍儿去庄家送死吧?妍儿的性子,你也知道,你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是叫人戳了一针,也不知喊疼的。若是去了,回头就悄没声息地没了,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不说,就是老两口到了九泉之下,也没脸再见她。”
秦尚书黑着脸踹了庄政航一脚,回头陪着笑脸道:“这畜生定是要改的,回头我便去跟他老子说,叫他老子担起老子的责,教训教训他!”
简老爷还是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
那边简锋叫嚣道:“那边没过门就弄出一个孩子就罢了,抢在我妹妹过门之前摆酒抬举了妾室,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是要将我妹妹排挤出庄家么?”
简老爷道:“秦兄,人常说外甥像舅舅,我听你一言,只当你外甥与你一般,就定下这门亲事,庄家如何,我也没叫人另外打探。我对秦兄的信任,秦兄是知道的。”
秦尚书无奈地抚着额头,叹息道:“庄大的填房是个什么人品,我也是新近才知道,往常听着人赞她贤良,心里也当如此,谁知再没见过这样一心要将孩子引到歪路上的人,偏我又是外舅,先前又赴了外任,不能亲手教养他。”
庄政航听他舅舅这般说,想起自己与秦尚书是如何生份的,心里的羞愧涌了上来,忙转向他舅舅,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是我不肖,连累舅舅了。”
秦尚书不愿看他,只是摆摆手。
庄政航见他舅舅这般失望,又不住地磕头。
“算了,”秦尚书无奈道,见庄政航不停,跳起来一脚将他踹开,喝道:“我说算了。我算是你哪门子的人?你先前醉后在酒楼里撒野,怪我管你的事,给你定了亲,找了人来拦着你逍遥自在。如今我再也不管你了。”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