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这样…”店主擦了擦冷汗。
“洛大哥,这可不见得,”方曦文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不想杀我们是真,保护这妖怪也是真。”
闻言,那巨蛇威慑似的朝他张开了嘴巴,有唾液滴落。
“它很听你的话。我很奇怪,你明明没有修为在身,是怎么办到的?”
“我、我…”
店主半天说不出话来。见状,那巨蛇扭动着身子,缠住了他的身体,但没有发力,显得很是“亲昵”。
见到这举动,忽然有一片片的场景闪回,被电光串起,洛霆抬起头,眼神有些震动:“我知道了,它是——”
“因为这是拙荆!”店主突然大吼了一声,抱着巨蛇的身体流出泪来,“萍儿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这妖怪给吃掉了!!”
听到“萍儿”两个字,巨蛇仿佛有了反应,轻轻地用下颚去摩挲店主的头。
“我原本不是这客栈的主人,我们夫妻只是路遇此地。结果就在那一夜,这妖怪冲进了客栈的小院,几乎将所有人都吃了,却独独将我留了下来!”
在店主痛苦的叙述中,方曦文心中的几个疑点都被解开。
难怪,小院有修缮过的痕迹;难怪,身为店主扮相却如此清爽;难怪,这客栈地段那么好,却没有人觊觎,因为他们都死了…
店主挣开巨蛇的束缚,颤抖着跪了下来,抱着头,仿佛仍困在那一日的梦魇:“我们新婚燕尔,本该每天起床都能看到彼此;但那晚我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那萍儿只剩了半截身子!
血、好多血、全都是血!!”
他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整个人的情绪激动至极。
“那它明明是杀掉你妻子的凶手,你为何…”听了他的遭遇,方曦文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原来店主的感情不是作伪,那就还好。
“因为她既是凶手,也是拙荆啊…”渐渐的,店主的哭声逐渐止歇,说起了那一天的遭遇。
那晚,他被那极具冲击性的一幕吓得昏死过去。再度睁开眼时,萍儿的半截身子已经没了,但那巨蛇仍在四处寻人来吃,却独独没有杀他,反而很显得亲近。
见书生用小刀疯狂地刺她的身体,巨蛇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笨拙地取了清水过来,将偌大的头颅伏在地上,悲伤地望向他。
书生在那双竖瞳里看见了妻子。
所以他哭着丢掉了本该用于自杀的小刀,将这成了无主的客栈再度开了起来。
“刚好,有很多觊觎客栈的恶人,有一些能沟通的,我就给钱求他们走;有一些要杀我的,我就让萍儿…”说到这里,店主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看向了方曦文,仿佛后者是在此地而能理解他的唯一的人。
“方公子,我是读过书的,在这些人死掉的时候,我有一种惩恶扬善的感觉,这感觉让我有些高兴,”他惨笑起来,“而这高兴却成了我最痛苦的根源,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在把同族送给妖怪吃。”方曦文也感到有些悲痛,声音低沉起来。
“对!我是人,而我却把同族一个个都送进妖怪嘴里,看她将那些人活活吃掉!”店主指着自己,仍在惨笑:“方公子,这妖怪是我老婆,而我是人奸!!”
大堂里骤然安静下来,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场无妄之灾,让自幼读圣贤书的秀才成了妖怪的相公。
他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知道桂花山那一场血战,知道“古来征战几人回”;他更知道家国天下和儿女情长孰重孰轻。
但这妖怪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读过的道理化作尖刀,每天都将他翻来覆去地刺穿。
“那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就因为他们是来除妖的吗?”方曦文没办法评价,只能看向地上那个昏过去的汉子,转而问道。
“这些人是流匪,”洛霆替他解了疑惑,随手一剑把汉子抹了喉咙,“抢劫村庄、掳掠孩童…都是些死不足惜的东西。”
“是吗。”方曦文莫名的松了口气,手中握剑的力道也弱了三分。他有了些解脱之感。
反正打又打不过这妖怪,人他也尽力去救了,至少问心无愧。
“方公子,”见他没了敌意,店主也如释重负地行了一礼,脸上露出些歉意:“您解开了我的心结,我却用这些事污你的耳朵,实在对不住。”
“但你轻松了点吧?这就够了。”方曦文顿了一下,笑起来。
这时,他扫到一旁的洛霆仍是一副戒备的样子,心中一动,传音入密道:“洛大哥,我其实还没相信这巨蛇是他的妻子。
或许之所以愿意听他的话,只是因为这妖怪需要一个替它找血食的人类…”
闻言,洛霆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上前两步,笑道:“不知店主,平素是如何与她沟通的?”
“她能听懂我的话,”店主脸上有了些欣慰之色,摸了摸巨蛇的鳞片,“她偶尔会有一些拙荆生前的习惯,也会保护我,会赶走那些恶人——”
话语未落,那巨蛇忽地张开血盆大口,犹如一只巨大的麻袋般,朝他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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