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尔·冯·弗林斯,德国人,中文名张发财(自称),是本市一所师范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大学主修哲学系。本学期开始,在仕兰中学初中部担任实习心理老师一职,每周给路明非他们班上一节心理辅导课。
虽然与源氏兄弟师出同门,可毕竟是毕业证在手,张发财老师作为即将正式入职的编内人员、正儿八经正儿八经的人民教师,在论资排辈和教学经验这一点上,跟大二在读生的源氏兄弟还是有所差距。
在零的复述下,因为上厕所迟到的路明非才总算是听明白了,因为王老师的临时请假,本学期的最后两周会由芬格尔担任临时班主任。
望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张发财老师,路明非的心里五味杂陈。按理说,看见故人总是值得开心的才对,可是这惊喜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一些——事实上,他此前已经完全忘记了芬格尔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不过想想也是,废柴似乎就是这么一种令人意外的生物,当你因为某些事情完全遗忘他,觉得世界有他没他都一样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蹦出来找找存在感,也许是撅着屁股恶心你一下,也许是喷着唾沫说两句废话,但核心思想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提醒你……老子还没死呢!
讲道理,源稚生和源稚女能在他们学校当老师,这件事真要说起来也算是有理有据,毕竟两兄弟哪怕抛开血统的因素也足够优秀,给一帮初中生当老师完全是绰绰有余。可是芬格尔当老师又叫什么事?是是是,我知道初中的心理老师没什么教学指标的负担,可作为在卡塞尔学院混了八年都没能毕业的废柴之神,您能从那所师范学院毕业,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不是么?
“古希腊的哲学家苏格拉底曾经说过,‘你自己就是座金矿,关键是看如何发掘和重用自己’,所以我希望同学们能够在我的带领下,少一点不自信,多一点释然和宽容,在本学期的最后两周里发掘出自身的存在价值,一起手牵手肩并肩走向更好的明天……”台上的芬格尔仍在忘我的演讲,全然忘记了这是一节自习课。
“我觉得我们班在张老师的带领下估计是要完蛋了。”路明非小声跟零吐槽:“怎么搞得跟还有两个礼拜就要中考了一样。”
“他或许是想鼓励你重视自己的潜能。”零说。
“得了吧,我真害怕我这座金矿最后挖出来的都是花花绿绿的不可降解塑料袋。”路明非撇撇嘴:“依我对他的了解,这家伙这么亢奋,绝对是因为终于找到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过一把当班主任的瘾而已……”
“你跟他很熟?”
“不熟,我敢这么说,纯粹只是因为很了解废柴心理学罢了……”路明非挠挠头:“我头顶的废柴雷达已经开始嘟嘟嘟报警了。”
“是么。”零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今天下午你有时间么?”
“怎么啦,要请我喝下午茶?”
“不是,我想跟你换一下值日。”零说:“我今天有点事,下次可以请你喝下午茶。”
“行,那你欠我一次下午茶。”路明非爽快地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张老师……”纪律委员同学在这个时候举手了。
“柏拉图曾经说过,智者说话,是因为他们有话要说;愚者说话,则是因为他们想说。”芬格尔面带微笑地看看纪律委员:“王同学,让我们看看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美术老师……在门口好像是有话要说。”纪律委员一脸无奈地指了指教室窗外探头探脑的源稚女,提醒道。
“哦哦,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呢?”芬格尔一个华丽的转身,随手拉开了教室门:“怎么了,稚女?”
“喔……芬格尔师兄。”源稚女赶紧小跑着来到门边,看着教室里一脸便秘表情的同学们,有些疑惑地问:“你这是在开誓师大会呢?”
“是啊,最后两周了,要提醒他们不要松懈。”芬格尔先是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即试探性地问道:“校长让你来……当副班主任啊?”
“喔不是不是。”源稚女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来找人的,但好像打扰到你们了……现在方便么?”
“嗨,这有什么,进来说话吧。”
“我就不进去了……零!”源稚女把脑袋探进教室,冲着最后一排的零招了招手:“出来一下。”
“他找你干嘛?”路明非一愣,没想明白一贯低调的零怎么会被美术老师叫出去,莫非是源稚女终于发现了是美术课代表破坏了他和他哥哥之间的信任,决定临时换个沉默寡言的同学当课代表?
“有事。”零小声回了一句,连书包都背上了:“明天见,记得帮我做值日。”
“好了,小插曲过后,让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芬格尔送走了源稚女和零,再一次张开大嘴,可就在这时,叮叮叮的下课铃突然响了。
“不,不要着急,各位。”芬格尔面带微笑地说:“柏拉图曾说过一句话,成功的唯一秘诀,坚持最后一分钟……”
……
仕兰中学的校门口,一辆流动的餐车面前,背着书包的小子叼着一根裹满了辣椒粉的淀粉肠,一脸不忿地说:“师姐,你能想象么?废柴师兄居然当上了我们班的班主任!他何德何能?这又是什么世道?你赶紧一巴掌扇醒我,不要让我在这个阿猫阿狗都能当老师的世界里多沉眠一分钟!”
“关于芬格尔在仕兰当老师这件事,其实我今早就知道了。”不同于路明非,诺诺的手里拎着一大袋小卖部购买的膨化食品,一副“我就是垃圾食品女王”的势头:“他来我们班上心理课,满口都是先哲们的名人名言……不得不说,当上老师了就是不一样,人模狗样的,看上去都没有那么废柴了不是么?”
“这么重要的事,师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路明非瞪着眼睛:“因为这家伙的满口废话,害我做值日的时间也被拖延!放学二十多分钟才从学校里出来!你能想象么?给值日情况打分的学生会干部都走人了,我还在厕所洗拖把!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知道又能怎么样?如今物是人非了路明非同学,芬格尔不再是睡在你上铺的好兄弟,你们之间差着辈呢。”诺诺大力地拍着路明非的肩膀:“再说,我这不是也等了你二十分钟么?做个值日而已,你要学会坚强,就像尼采曾说过的那样,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师姐你怎么也开始套用先哲们的语录了?”路明非大吃一惊,心说莫非哲学也是种会传染的病毒。
“哦,是因为芬格尔今天上课的时候总是念叨这句话,我不自觉就记住了。”诺诺一拍脑门:“该死,他那个时候正在跟我们谈论‘如果升学考试失败该如何自我调节’的话题,我当时居然还觉得他说得有那么点道理……”
“我真期待,两周过后的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路明非叹了口气:“黑格尔曾经说过,只有那些永远躺在坑里从不仰望高空的人,才不会掉进坑里……”
“不错,名师出高徒,你言语之间很有几分张发财老师的神韵。”
“不说这个了,师姐。”路明非忽然压低声音:“我有重要情报要报告!今天的体育课上……诶诶!”
路明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诺诺一把拉住手,拖着他蹲在了附近的花坛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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