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背靠座位,旁观着陈雯雯跟他的同桌嘘寒问暖;心高气傲的小组长苏晓樯来向让她补交作业,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没写的话,她可以帮忙跟老师开脱说零把本子落在了家里;徐岩岩和徐淼淼问她要不要吃烧烤味的薯片;就连被称作楚子航的第二的赵孟华也来了,不过他是来还零一本名叫《美丽新世界》的课外书。
“这本书还不错,感谢你的推荐,零。”这是赵孟华的原话。
很显然,零在班上的人缘还不错,至少比仕兰土着路明非强上不少。
零·拉祖莫夫斯卡娅·罗曼诺娃,俄国人,在初二时以国际交换生的方式来到了路明非所在的班级就读,也是路明非这学期的同桌——仕兰虽然并非国际学校,但老校长心心念念着要打造新时代的贵族精神,所以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与世界接轨这一套。参考零罗曼诺娃这个的姓氏,妥妥的沙俄贵族,老校长为了梦想更进一步的心思完全是昭然若揭。
关于这个女孩的过往情报在路明非的脑海中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其中还包括了他和零为何会成为同桌的那段记忆。
在这学期期中考试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说要重新分座位,为了发扬公平公正的原则,座位让同学们自由挑选。
于是同学们就开始了这个年纪特有的思想博弈,有的人想坐前排给老师留个好印象,有的想坐后排却担心给老师留下“差生就爱往后座钻”的坏印象,就在这帮人犹犹豫豫之际,路明非自告奋勇地举手,主动说“老师,后排窗边的位置就交给我来守护!”。
而后,零同学也在这时主动举手说老师我也想坐最后一排,说着就拎起书包往路明非身边走去。
老师奇怪地说零同学你坐最后一排看得到么?
零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就这样,他们成为了同桌。
从那一天之后,零主动和路明非结为同桌关系的事就成为了个别好事者之间的八卦话题,什么“外国少女的思春期”、“郎有情妾有意”。就连班主任王老师也信以为真,把零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劝她“距离内部的升学考就只有一年啦,现在应该进入备考状态”“你刚来中国不久,可能还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我们这里对男女之间关系的问题并没有你们老家开放”就差说出那句“你究竟看上那小子什么了?”。
可零只是用一句:“老师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那个位置比较安静而已,并不是想跟路明非早恋”,直接把王老师堪比双黄连的良苦用心给堵了回去。
在知道这事后的路明非感动地够呛,心里对零同学的好感度直线飙升,虽然还没到有“友达以上、恋人未満”的程度,但还是时常对她报以友善且热烈的微笑,直到零在一个星期之后把一张中医诊所的名片递给他。
“这是什么?”路明非微笑着问。
“学校附近的诊所,听说大夫对治疗面瘫的电击疗法很有经验。”零淡淡地说。
“你觉得我……是面瘫了?”路明非眨眨眼睛。
“我只是觉得你面部的肌肉有点紧绷。”零说:“过于紧绷。”
至此之后他们才把话真正说开,零说她想坐最后一排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有洁癖,坐人堆里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又碍于面子不好拜托同学们能不能不要老是蹭到她的座位边跟她搭话。
路明非又问她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自己要坐最后一排,零说她不想太引人注目,主动提出往后排坐可能会引起老师的警觉,认为她是个不合群的国际交换生。可在路明非开了个坏头之后,她又担心最后一排的座位被人抢了,这才不得不主动举手。
路明非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原来零主动跟他当同桌不是出于对他的仰慕,也不是出于对世人的博爱,只是纯粹因为这家伙这个重度洁癖患者,光是跟一大堆人呼吸同一片空气都会觉得不适。
只是在换座位之后零的处境也完全没有改善就是了,很显然她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作为一个颜值出众,是否要撼动班中三位班花势力仅在她一念之间的外国小美女,她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注定要受到关注,跟座位并没有太大关系。
好在与人为善是零同学的一大优点,比起竞争,班上的女生们还是更偏向于跟这个女孩搞好关系——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竞争对手强,更何况这个朋友还对跻身进入颜值排行榜这件事毫无兴趣,还主动放下身段跟班上的透明人路明非当同桌,堪称与世无争的典范。
路明非眨巴眨巴眼睛,目送着赵孟华转身而去,也看着零无声地松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了一包湿纸巾。
“你是怎么想到借赵孟华课外书的?还是俄语版?”路明非小声问:“他不是英语狂人么?如今准备进军俄语界了?”
“他一直找我试图用英语聊天,在我表示自己的母语并非英语之后,他就改口说自己最近对俄语有了兴趣,问我是否可以跟他进行一些口语的练习,还说对大家都有帮助。”零边用湿巾擦拭书本的封面边低声说。
“他跟俄国人用俄语对话,还说对俄国人有帮助?”路明非被逗乐了。
“之后我就把那本《美丽新世界》借给他了,让他能全篇看完之后再找我对练。”零面无表情地说:“很显然他并没有看完,对于初学者来说想要在一周内看完一本全俄文的作品,是不现实的……你今天很奇怪。”
“我怎么了?”路明非一愣,上一秒还在吐槽赵孟华,没想到话题却突然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刚才陈雯雯跟我说话的时候,你没有搭话进来。”零神色如常:“如果是平时,你一定会借机跟陈雯雯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这不符合你在我印象中的一贯形象——你本该是陈雯雯的忠实拥趸才对。”
“我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在一个外国人的口中听到‘拥趸’这么……这么形象的词……”
“你果然很奇怪。”零冷冷地看着他:“换做平时,你会急着否认,说自己对陈雯雯没有我暗示的那种感情,一切都是我的臆想。但今天的你却在吐槽我对拥趸这个词的使用。”
“你发烧了么?”零把手背贴在了路明非的额头上,随即被他一掌拍开了。
“去去去,这都什么跟什么?”路明非挥挥手:“哥哥我走得直行得正,只是不屑于跟初中生讨论这些问题而已……”
“你也是初中生。”零平静地纠正他。
这时上课铃响了,今天的三四节是美术大课,但美术课代表却上台说,美术老师在来学校的路上遇到了一点小事故,现在正在医务室处理伤口,让大家先自习一会儿。
教室里立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几个女生哀嚎了起来,也许是担心美术老师的身体,也许是害怕这节大课会直接被班主任抢去改上语文。
“忘了今天有美术课!”路明非一拍脑袋,低头看向自己抽屉里的蜡笔盒——里头的蜡笔在无数次意外中已经断了个七七八八,有的就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我可以借你。”零从书包里摸出了一盒全新的蜡笔,放在了桌上:“需要么?”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