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咱们下一步去哪?”路明非问。
他和源稚生刚刚走出了学校的大门,不同于操场上孩子们的喧闹,他们经过学校的其他区域时并没有再见到本应存在的老师和学生,就连教学楼里都是鸦雀无声。
“去山里。”源稚生顿了顿,又道:“我刚刚的结论似乎有一些错误。”
“学校里跟你记忆中的不一样?”
“不,教学楼、篮球场、礼堂、甚至是我曾经练习挥刀的沙地跟都跟记忆中完全一致,问题并不出在这里。”源稚生说:“真正的问题是,雨还没有降下来。”
“雨?”
“我说过了吧?这不仅仅是稚女的噩梦,也同样是我的噩梦。”源稚生引着路明非朝着通往山间的小径走去:“但在我的梦中,这座小镇上永远都下着雨,而现在却是晴空万里的白天……”
“组长你的噩梦其实还没有真正开始?”路明非明白了。
“没错,仅凭稚女一个人的记忆,很难在脑海中完整地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鹿取小镇来,所以我的记忆很可能也正在生效。也就是说,他把自己的噩梦投射到我的身上,而我的意识则会帮助他补完这场噩梦。”源稚生平静地说:“等这场梦被我们二人的记忆完全补完的那一刻,真正的噩梦才会开始……在那之前,跟我一起去山顶看看吧。”
通往山顶的路源稚生走过太多太多次,也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就算是蒙上眼睛他也能够轻松地完成向导工作。
蝉鸣不断,溪水潺潺,或许是因为身处久违的大自然,也可能是因为路明非在身侧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源稚生心中的最后一点紧张也不知不觉消散了。他开始隐隐有些期待自己登上山顶时会见到什么,一开始他觉得自己会见到那个自称是来山里练瑜伽的男人,可细细想来那段记忆中又没有源稚女的戏份,不符合这场梦境的规则。
如果是这样的话……
“组长,你发现了么?”路明非忽然说:“天快黑了。”
“嗯。”源稚生抬起头,他特意选择了一条有充足树荫的道路以遮蔽阳光,可是在不知不觉中,位于他们头顶的悬日已经不见了踪影,遥远的天边一角被夕阳的余晖染红,林间响起了几声杜鹃鸟的啼叫。他们像是走在了一块钟表之上,每向着山顶迈出一步,表盘上的时针与分针便会因此而拨动,直至那轮明月升至夜空之际,他和路明非终于登上了山顶,止步在了一处类似仓库的建筑面前。
“果然是这样。”源稚生低声说着,在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把小巧的钥匙。
库房的门被打开,而后又被带上。在黑暗中,他们看到了一架红色的简易直升机。
“那一年我花了一整个暑假,用地瓜酿造的土酒讨好了负责守望森林火情的护林员,学会了怎么驾驶这架直升机。”源稚生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飞机的舱门,带着路明非登上这架直升机。
直升机的内部空间并不大,源稚生没有坐进驾驶座,而是带着路明非钻进了座椅后方有些狭小的位置。
“这也太挤了吧。”路明非捂着脑袋弓着腰,担心自己的头磕到什么零部件上。
“那时候可不觉得这架直升机小。”源稚生席地而坐,轻声说:“那段时光里,我获得了护林员的信任,在他去东京述职的日子里,他放心地把机库的钥匙交给我保管……”
说话间,机库的门外又传来了拧动钥匙的声响,紧接着两个小贼小心翼翼地摸进了机库内部,其中的一个奋力地拉动着门边的绳子,机库上方的活动帘门缓缓开启,月光洒在了那两个小贼的脸上,拉动绳子的是一脸得意的源稚生,在门边瞪大眼睛的是源稚女。
“天哪!”源稚女捂着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这有什么,快上来,稚女!”面带稚气的源稚生轻车熟路地打开直升机舱门,招呼着弟弟一起上来,紧接着便是点火、启动。夜幕下,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起来,这架简易直升机像是巨大的蜻蜓一般拔地而起,直上夜空。
“怎么晃动得这么厉害?!”在螺旋桨巨大的噪声下,路明非不得不提高声音对身旁的源稚生大喊,好在座位上的兄弟俩听不到他的喊声。
“当然厉害!”一旁的源稚生看着有些手忙脚乱操纵着直升机的过去的自己,也大声说:“在这之前我大概只摸过二十分钟的操纵杆,是完全不合格的飞行员!”
“组长你不怕发生空难事故吗?!”
“换做现在的我也许会担心,但是以前可不觉得!”
“哥哥!这样下去我们会摔死的!”副驾的源稚女这时也捂着脸大叫起来,作为一个从未登上过天空的山中少年,直升机此时摇摇摆摆上升的动静可把他吓得够呛。
“你以为这是什么?这可是你哥哥驾驶的直升机!”跟忧心忡忡的弟弟不同,驾驶座上的源稚生哈哈大笑:“我们不光不会摔死,还会飞到最高的地方去!看好吧,稚女!”
仿佛是为了印证源稚生的自信一般,直升机在几分钟之后居然真的在源稚生的控制下稳定下来,在固定的高度上开始巡航。
景色开始变幻,他们的头顶仍旧是澄澈如洗的天空,而下方则变成了绵密的森林,树冠密密地簇拥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深绿色的花球,在风中一波波地起伏。群山就像是巨人坐在天空之下,直升机像是神话中的飞车,带着他们翱翔云端。
在这片有如童话故事般的天地间,直升机上的四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驾驶座上的源稚生扭过头,对着弟弟喊出了那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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