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飞艇和日耳曼男人的坠落不过只是小小的插曲,特别了望台上人们的目光完全被那艘黑色的硬式飞艇所吸引——此时已是深夜,忽然出现在东京夜空中的交通工具显然并非偶然事件,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艘飞艇擦着东京塔掠过,王将在那个瞬间奋身一跃抓住了悬梯。这个变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源稚生冲到栏杆边的时候硬式飞艇已经远去了,王将一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手死死地抓着悬梯。
他伤痕累累,但他还没有输。
源稚生返身冲进电梯,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支冲锋手枪。他对准硬式飞艇的气囊连续开枪,每颗子弹都在气囊上制造出两个洞口,但飞艇还是平稳地飞行,完全没有下坠的迹象。
硬式飞艇里有骨架支撑,就算气囊出现轻微破损也只是漏气,几个弹孔根本不算什么。气囊里填充的很可能是氦气而不是氢气,不会有中弹起火的风险,以他们手中的武器想要击中王将完全没可能。
这时远比冲锋手枪凶猛的武器在远处的楼顶上轰响,弹壳从枪机中跳了出来,带着灿烂的火光,一枚高速旋转的钢芯弹穿越几百米的雨幕,贯穿了王将的小腹。王将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差点就要从悬梯上坠落,但还是死死地抓住了梯子。
这枚子弹由恺撒小组的狙击手射出,红外线瞄准镜中王将的身影很清晰,而她跟源稚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如果在这个时候放任王将离开,那么他们一整晚的努力就将功亏一篑。
只是下一发子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大雨和狂风还是干扰了这支轻型狙击步枪的精度,虽然吊在悬梯下面的王将像是一只摇摇欲坠的风筝般脆弱,可距离还是太远了,之后的连续几枪都只是擦着王将的身体飘过,再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陈小姐,这样射击是没有用的。”风间琉璃安静从容的声音于通讯频道中再度响起:“保持冷静,深呼吸,将你的准心向飞艇右后方偏移。”
“我还以为你已经单方面终结我们的合作了。”诺诺说。
“怎么会呢?”风间琉璃平静地说,此时的他似乎已经从源稚生突然入场的惊惧中平复下来,又变成了那个他们印象中的风间琉璃了——绝世的歌舞伎者,绝世的冷艳,他踏上了舞台,进入了角色,属于他的好戏终于开演:“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我不知道下一个机会在哪里,所以我一定要抓住这个能杀死他的机会。”
“我已经瞄准了。”诺诺的瞄准镜中出现了一个由两组桨片组成的简单机械装置,那是这艘硬式飞艇的核心:“目标是飞艇后方的方向舵,对么?”
“果然选陈小姐作为狙击手是正确的选择,路君刚刚的表现证明了恺撒小组的所有人都是精英,同为从来不认输的人,我很荣幸能加入这一支最强的团队。”风间琉璃说:“还有十秒钟左右那艘飞艇就会离开你的射击范围,如果有把握的话就可以开枪了,我会跟随你的枪声行动。”
“期待你的表现。”诺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三,二,一!”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扣动了扳机,子弹出膛,枪口因为后坐力跳棋,随着枪火喷射,飞艇尾部亮起一团绚烂的电火花,那艘庞然大物忽然失去平衡,向下俯冲。
“漂亮,师姐!”路明非吆喝道:“金牌狙击手!”
“运气好而已。”诺诺看向摇摇欲坠的飞艇,她清楚刚刚的射击绝对属于超水平发挥——她确实能够自如的使用狙击枪,但比起室友苏茜,她绝非那种超级狙击手,无论是从心性还是技术的角度。
真正能让她完成这次几乎不可思议设计的力量,来自于通讯频道中风间琉璃的话语,那个男人的语言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正是那种力量把她从那种因为屡次射击无果而产生的烦躁情绪中释放了出来,从而完成了致命一击——在子弹出膛的那个瞬间,诺诺只觉得世界一片寂静,因与果之间的线条在无形中被拉直,她射出了那颗子弹,飞艇唯一的弱点随即崩坏。
诺诺扔掉身上的雨披站了起来,提着冒着硝烟的狙击步枪,看向那艘远去的飞艇。飞艇的气囊释放了部分氦气,此时正在一边下降一边飞向东边。东边是湾区,它大概是试图在海上降落——驾驶员显然非常有经验,茫茫大海,那里对于王将来说是安全的,他正沿着悬梯玩命地往上爬,后心还插着源稚生的蜘蛛切。那真是一个怪物,他的诞生无论对人类或者龙类来说都是一个噩梦,跟他相比那个不知为何物的神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狙击手的任务已经完成,退场的时候到了,她把舞台让给了那个一直等待着这个机会的男人。
轻盈的黑鹰从大厦天台上起飞,狂风鼓振它的双翼,把它带往视线高不可及的天空。升力用尽到达高度极限时,它猛地转折,惊雷闪电一样扑击下去。
那是一架黑色的滑翔翼,滑翔翼下吊着盛装的风间琉璃!
晕染彩衣的长袍大袖在风雨中猎猎舞动,风间琉璃手中提着樱红色的长刀,没有化妆的素白面孔美得像是绝世天姬,却带着狮子般的笑意。
他盛装前来杀人,要送王将一程!
方向舵已经坏掉了,飞艇无法闪避,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间琉璃的表演。王将的眼睛里,黑色的翼把一切都遮住了,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的表情,面具上的公卿依然在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风间琉璃从悬梯旁擦过,一刀斩断王将的头颅。
这还不是结束,他带着滑翔翼围绕王将的尸体做直径极小的盘旋,第二刀将王将腰斩。
第三刀斩断悬梯。
王将的残躯在瓢泼大雨中坠落,风间琉璃凌空挥刀振去刀上的鲜血,滑翔翼带着他没入前方的楼群中。
诺诺心中感慨,此情此景才符合真正的“无天无地之所”。完全是无路可逃,再强的血统能力都无法发挥,风间琉璃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王将的人,他早已猜到了会有一艘硬式飞艇在空中等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也包括诺诺现在所处位置和她手中的这支恰好能够在极限距离命中飞艇的轻型狙击步枪。
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谁也不相信,他从开始就想好了最后的行刑者只能是自己。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得手后的大笑声,像是舞台上演员的笑声那么夸张造作,可又空洞悲凉。他才是最恨王将的人,他为什么那么恨王将?为了杀死这个男人他准备了多少年?
……
“稚女。”源稚生目光迷蒙。
滑翔翼掠过东京塔的瞬间,他看清了风间琉璃的脸。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源稚女就是女装妩媚的他,他不可能认错。
他不知道风间琉璃何以在这里现身,又是为了什么而杀死王将,也许是猛鬼众的内斗,也许是为了争夺神的控制权。毕竟上次短暂的见面中有太多的话都无法言说,他从来都摸不清弟弟的心思,虽然从血统来说他是皇而风间琉璃是恶鬼。
本来死在地下室里的不该是源稚女,以源稚女的心机大可以把哥哥玩弄于股掌间,但就像那艘摇摇欲坠的飞艇一样,飞艇唯一的弱点是方向舵,而源稚女唯一的弱点是源稚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源稚生扭头问樱。
“和乌鸦夜叉商量的结果,料到您会来特别了望台,所以决定派人手保护您。”樱的回答很简略:“我是唯一适合的人,所以我来了。”
她有意地隐藏了很多不需要交代的细节,但是源稚生和橘政宗都听出来了。作为源稚生的“家臣”,他们只在意源稚生的死活,橘政宗不关他们的事,樱的实际工作是帮助源稚生诛杀叛徒橘政宗,只不过局势中途发生了改变。
橘政宗淡然地笑笑,并不以为意。
“得赶紧找人来清理现场,”橘政宗捂着胸口,“还有帮我叫医生。”
“你是乱吃了什么药吧?”源稚生问,他猜测橘政宗是吞服了进化药来强行提升血统。
“比那个更糟糕,是保存下来的胎血,不过用血清疗法的话,再活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是没问题的。”橘政宗微笑,“也许足够活到参加你的婚礼。”
雨仍在下,狂风扫过特别了望台,风声像是隐隐的哭声。
橘政宗愣了几秒钟,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惊恐,一步步退向室内,源稚生和樱也跟他一起后退。磅礴的风雨中,似乎隐藏着比王将还要可怕的东西。
黑影从了望台下方缓缓地升起,大雨打在它青灰色的鳞片上,碎成莹白色的水沫。它展开足有数米宽的双翼轻轻地挥舞,节奏中带着曼妙之意,似蛇似鱼的长尾慢慢地舒卷。
漆黑的长发在风雨中凌乱,掩映着它姣好的女性面孔。它嘴角微动,似乎是要笑出声来,可发出的却是婴儿般的哭声,嘴里满是荆棘般的利齿。
会飞的死侍,不是一名而是一群。它们从四面八方升了上来,仿佛古代壁画中的飞蛇,在所有古文明的传说中,这种景象都预示着浩劫和新生。
“那……那是什么东西?”乌鸦惊呆了。
他们并没有冲向东京塔去协助源稚生,一则源稚生禁止他们这么做,二则他们瞎跑也没用,他们根本跟不上源稚生。
但眼看战斗已经结束,局面却忽然变化,在红外线望远镜里,原本漆黑的东京塔忽然亮了起来,数不清的高温目标覆盖在塔表面,像小蝌蚪一样成群地游向塔顶。
“需要重型武器支援!”乌鸦大吼。
夜叉打开手提箱,漆黑的单兵导弹表面发射着冷光:“俄罗斯的萨姆16,威力够用了,就是怕把东京塔给炸塌。”
“混账!你带这种没用的东西干什么!”乌鸦咆哮。
“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本来是想王将要是驾车逃走的话就把他和车一起炸飞。”夜叉说:“那些死侍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它们原本就在塔里,那些东西介乎爬行动物和人类之间,爬行动物是冷血动物,体温和周围环境相同,所以它们在红外线望远镜中是不会暴露的。现在它们要开始猎食了,血热起来了,体温远比常人还要高,所以就被发现了。”乌鸦急得发疯,但还是试着给夜叉解释:“那些就是王将埋伏的‘人手’,原本他能够乘坐飞艇逃走,让死侍群把特别了望台里的人都吃了。王将是死侍的控制者,现在控制者死了,死侍会依照嗜血的天性四处捕食……它们疯狂了!”
……
“王将的遗产么?”源稚生的后背和橘政宗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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