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施耐德教授也是这个意思的话,我们没什么选择。”恺撒说:“楚子航,你负责激活核动力舱,我驾驶深潜器,我们在彼得大帝号的上方把核动力舱投下去,然后立刻上浮!”
“那我呢?我做什么?”路明非问。
“你的任务是录一段音频,如果我或者楚子航操作失误,让源君把音频当作你的遗书。”恺撒的双手高速地在仪表台上跳跃。
按照源稚生的计划,是用安全索把深潜器强行吊出水面,上浮八公里却只用半个小时,而按照正常的流程上浮,他们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上浮速度增加三倍,压力变化也就快了三倍,这对深潜器的外壳和管道阀门是巨大的考验,恺撒正调试这台传奇的设备,以确保它的所有系统以最好的状态运转。
楚子航已经接入了核动力舱的电控系统,他命令核动力舱从反应炉中抽回全部镉棒,没有了吸收中子的镉棒,反应炉中的中子密度直线上升。电路系统立刻报警,这不是核动力舱的正常运转模式,但楚子航要的就是它过热。
“恺撒,密码!给我密码!”楚子航大声说。
“用不着密码!密码是用来启用强动力源的,你现在是暴力破解核动力舱的安全保护,暴力破解要什么密码?”恺撒说:“而且我刚才输了好几遍都没输对,现在我也没把握猜出正确的密码。”
“密码不是你自己设置的么?你怎么会忘记?”
“妈的,我也不知道!”恺撒吼道:“设置密码是在那个喝了酒的晚上,我当时记得我随手把你们某一个人的生日设成了密码,但现在怎么输都不对,无论是年月日的排序还是日月年的排序都不对,真是见鬼了。”
“这种密码也太好猜了吧?”
“强动力源的密码原本就是个确认步骤而已,谁会偷偷潜入迪里雅斯特号玩强动力源?蛇岐八家有几十个人昼夜不停地守着它。”
“成功了!我跳过了密码步骤,核动力舱正在过热,随时可以投掷。”楚子航把镉棒的状态设置为锁死。
“好极了好极了!现在准备起航!”恺撒把弱动力源的输出阀门推到最大,锂电池组以最大功率向螺旋桨提供能量,所有的气密舱都排出海水。
深潜器开始上升,海底的潜流已经很混乱了,恺撒竭力稳定住这台机器,它向着四面八方喷射空气来稳定自身,管道中气体高速流动吹出风笛般的声音,路明非和楚子航用安全带把自己死死地扣在座椅上。
……
“感谢,陈小姐。”源稚生对着诺诺鞠了一躬。
诺诺没有看他,也没有重新带上耳机,只是有些呆滞地看着屏幕了一脸紧张的路明非。
见诺诺不理他,源稚生旋即低声道:“现场还需要我坐镇指挥,那么我就先……”
“昨天晚上,路明非跟我聊了点过去的事。”诺诺忽然说。
源稚生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身子忽然停顿了一下。
“昨晚我喝多了,这些事是路明非一边给我泡脚的桶里洒玫瑰花瓣的时候顺口说的。”诺诺缓缓道:“他边说还边念叨,什么‘这些事情可是学院的机密,师姐你现在是醉酒状态,所以记得听完就忘记哈!’,真有他的风格,对不对?”
源稚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诺诺自言自语。
“他告诉了我,你们三个在九龙城寨里的遭遇,还说自己小命是师兄用命换来的,还说组长很厉害,是他见过最能打的混血种。”诺诺的声音很轻:“大概他也有点喝多了,废话比平时还多,话题很快又从九龙城寨换到了你和樱身上。他说‘以前没想到樱小姐还有这么一副体贴大姐姐的样子’还说什么‘师姐你别看组长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其实只是个有点闷骚的好人,你们俩偶尔还会发发短信,虽然只是聊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吃拉面究竟该吃泡软一点的面,还是煮得硬一点的面……’。”
“他一直叫你组长,说你是很厉害的混血种,甚至记得你喜欢吃硬一点的拉面……”诺诺抬起头,用冒起一道道血丝的双眼望着源稚生:“而你,却在不告诉他事情真相的情况下,把他派到水下八千米的地方,投掷一颗很可能会害死他的核弹。”
“你这样的人,也配被称作组长么?”
源稚生沉默地看着表情几乎快要冷出冰渣子的诺诺,他下意识地摸出一根烟叼嘴上,香烟没有点燃,许久后他才说道。
“你们刚到日本的那天,我曾经建议路君退出这次任务,如果加图索君同意的话,恺撒小组甚至可以一起退出这次任务,所有责任会由日本分部承担。”源稚生低声说:“但是路君拒绝了,他为难地表示,就算自己想逃也没用,小组里的其他几个人是不可能答应退出任务的。”
“我知道那并不是全部的原因。”源稚生说:“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逃,用恺撒小组的其他人当借口只是为了给我台阶下罢了。而且经过昨晚的相处我也明白了,路君说得对,恺撒小组的所有人确实都不像是会放弃任务跑路的家伙。”
“但归根结底,这件事的确是我对不住恺撒小组,我无法在这种大事上背叛自己的家族,因为那个名为‘蛇岐八家少主’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我的身上,所以只能尽己所能地把你们从任务里排除出去。昨天下午,当我再次跟路君表示,‘只要你们愿意退出任务,日本分部会不计后果得为你们提供庇护’的时候,他再次拒绝了我。”源稚生缓缓地说:“老实说,我昨晚也私下找过楚君说这件事,甚至半夜还在考虑要不要把你们几个软禁起来,已失踪为由要求本部派遣新的专员过来。但最终我还是选择尊重路君的选择,因为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源稚生再次对诺诺鞠了一躬,随后转身,把手轻轻地按在门上。
“陈小姐。”他低声说:“我认识路君和楚君的时候,是二十岁。今年,我二十五岁。”
源稚生推开了门,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其实比谁都希望,他们能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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