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主人一回来就会自动开门迎接的门啦,电动的,很多高级小区里都有。”男人撇撇嘴,把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以后发财了,带你上那儿住去。”
“不。”少年忽然摇了摇头:“我不能去。”
“为什么?”男人直皱眉,似乎是无法接受这个病恹恹少年居然会跟他顶嘴,明明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孩子永远都该对他言听计从才是。
等等,印象里?什么印象里?
头又开始痛了。
“因为我的家,在这里啊。”少年那张缺乏情绪的笑脸上,突然泛起了笑意。
“等等等等,你不是说……这是我们以前的家吗?”男人问:“我们不是已经搬家了吗?”
“搬走的人是你啦。”少年笑着说:“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很少离开的。”
“房子这么大,一个人住着,不寂寞吗?”男人又问。
“一开始是有点,住久了也就习惯了。”少年拍了拍男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继续道:“现在,我要回家了。”
他一下挣开了男人的手臂,看上去明明是个柔柔弱弱的家伙,没想到力气倒是不小。
“你等等你等等,既然这样,那我也陪你好了。”男人下定决心般说着,跟上了少年的脚步。
“不。”少年轻轻推开了他:“你不属于这里。”
“哪有什么属于不属于的?”男人急了:“就非得你一个人待着?”
“是的,就是这样。”说话间,少年的额头上裂开了一道小缝,赤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顺着鼻梁,再滑过脸颊,落在了自己的那身白衣上:“我该走了。”
巨大的青铜门扉开始缓缓闭合,好像确实如少年所说,他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这里的一切也由他主宰。
“你……你到底是谁?”男人痛苦地捂住了脑袋,看着即将被这座城市吞噬的少年,大喊起来。
“我是你的弟弟。”少年抹去了额头上的鲜血,挤出了一个微笑:“不要再回来了,哥哥。”
“不不不不不不!”男人迈着步子,狼狈地冲向即将完全闭合上的青铜门:“开门啊,开门!”
“我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说,人类将内心深处那种自发地想要亲近他人的情感,称作‘爱’。”少年朝着男人挥挥手,笑眯眯地说:“所以,我会一直爱着你,哥哥。”
门,重重地合上了。
……
老唐猛然睁开双眼,车窗外初春的暖阳分外刺眼,他以前好像也经历过跟这回类似的场景,也是做了记不清了内容的梦,一觉醒来,才发觉自己正坐在从纽约前往芝加哥的灰狗巴士上。
老唐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努力地回忆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辆巴士从何处出发,目的地又是何处?
这时,身下的座位突然毫无征兆地震颤了一下,大概是巴士的车轮不小心压到了路边的石块,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作为经验丰富的旅人,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耳边传来惊叫声。
老唐扭过头,正好看见一张两颗眼球正挂在眼眶之外的大脸,朝自己猛地凑了过来。
“鬼啊!”老唐怪叫了一声。
“鬼?哪里有鬼?”那人揪住自己两颗凸起的眼珠子,往额头上扯了扯,好吧,原来那只是一副有些搞怪的眼罩而已。
“明明?你怎么也在?”老唐一愣。
“什么叫,我怎么也在?”路明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眼药水,仰起头就往自己眼里挤:“你忘啦,富山雅史教员说了,让你多出去散散心,我可是特意请了一周半的假陪你呢,你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老唐。”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老唐抓抓头,他的记性大概确实是出了些问题,脑海中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难以串联成一个完整的片段,只是依稀记得的确是有出发旅行这回事而已。
“正常现象啦。”身边的路明非拿纸巾擦擦眼睛:“你最近一直睡不好觉,富山雅史教员就给你开了点抗焦虑的药,哪知道效果这么好,你从上车起睡到现在,能不迷糊吗?”
“原来是这样。”老唐点点头,想起了自己兜里的确是躺着一板药片:“明明,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想去哪就去哪儿咯,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坐灰狗旅行,讲究的就是一个随性。”路明非笑嘻嘻地说:“我出发前稍微研究了一下路线,咱们再前进个十五公里左右,就会有一个风景不错的小镇子,听说晚上酒吧里,都是戴着牛仔帽的长腿……”
忽然,巴士的车速猛地减慢下来,驾驶座上的拉丁裔司机正在叽里呱啦地对乘客们说着什么。
“他嚎什么呢?”老唐问路明非。
“你一个堂堂美国土着,问我啊?”
“那你先别说话,容我听听。”老唐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本就不怎么挺拔的眉毛瞬间耷拉了下来:“坏了,他说刚刚那一下把车子给搞爆胎了,咱们现在得下车。”
“下车?”路明非傻眼了:“在这种荒山野岭里下车?!”
“如果不下车的话,等救援的车子来至少得两个小时。”老唐拽起他:“走啦走啦,你不说附近有个小镇吗……”
“十五公里,我们要徒步十五公里!”路明非嚎道。
“没事啊,在这种公路上走着走着,时常会遇到一辆新的巴士路过,咱们到时候再上车就好了。”老唐拖着路明非下了车,安慰道:“哇塞,运气不错,看见马路对面的小店没?hotdog!”
……
在故事的结尾,老唐给路明非买了一条热狗,他们顺势改变了计划,不走了。
两个人叼着热狗,蹲在了公路边上,偶尔会有一阵带起沙尘的风吹过,可是不要紧。
因为下一辆到来的灰狗,会带着他们,去往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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