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

早上9:00的闹铃响起，床上的男孩缓缓睁开了淡金色的双眼，从床上坐起。其实十五分钟之前他就已经醒来了，但还是选择闭着双眼，等待自己预设好的闹铃响起。

昨晚，楚子航梦到了摩加迪沙的雨夜和直升机绳梯上的自己，他看着路明非冲进了人群里，为飞机上的伙伴断后。

虽然在恺撒同意路明非断后的请求这件事上，也有他楚子航的一份功劳，但他爬上绳梯后其实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孤独的男孩奔向倾盆暴雨之中的场景，就像是几年前的那个台风天的下午一样。

“楚子航？一起走吧，雨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发预警了！”站在教室门里，双手抄兜的楚子航侧目，看向探头进来的女生。

她有一头清爽的长发，发梢坠着一枚银质的米老鼠发卡，娇俏的小脸微微有些翻红，低垂眼帘不敢直视他。

“你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女孩没有得到回答，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蚊子哼哼。

其实楚子航认识柳淼淼，柳淼淼比他低一级，在仕兰中学的初中部很出名，每年联欢晚会上都有她的钢琴独奏表演，楚子航班上很有几个男生暗地里为柳淼淼较劲，楚子航想不知道她也没办法。

“我今天做值日，一会儿走。”楚子航向她点头致意。

“哦……那我先走啦。”柳淼淼细声细气地说，把头缩了回去。

隔着窗，楚子航目送柳淼淼在司机撑开的巨大黑伞下，小心翼翼地走向了雨幕中亮着“天使眼”大灯的黑色宝马。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一个低年级的小子在屋檐下冲柳淼淼大喊。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跟你又不在同一个方向！”柳淼淼头也不回。

其实楚子航的家跟柳淼淼的家也不在一个方向，她送楚子航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与赵孟华在学校里说了什么无关，这个下午才是楚子航第一次听到路明非这个名字，他看着路明非蹲在屋檐下，也看着宝马车无声地滑入雨幕中，尾灯一闪，引擎高亢地轰鸣，走了。

路明非呆滞了一会儿，又站起身子，脖子歪着，脑袋也耷拉着，沿着屋檐慢慢走远。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的背影，没来由的，他突然想叫住这个耷拉着脑袋的低年级小子，说“我可以捎你一程”。

可是路明非没有给他机会，一缩头、拿外衣裹住脑袋，丧家之犬似的窜进雨幕里，跑得飞快，在楚子航喊他之前就“啪嗒啪嗒”地跑远了。

如果不是后来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的一切，也许楚子航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想着为什么那天不早点喊路明非，而是看着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小子在暴雨中飞奔着回家。

名为缘分的东西总是难以预料，就像他也无法预想到自己后来会跟路明非成为同学、朋友，雨天里丧家之犬般的小子成了学校里耀眼的‘S’级，但还是老跟在自己后面，‘师兄师兄’地叫。

若是摩加迪沙的雨夜能重来一次的话，他应该会把苏茜交给恺撒或是路明非，然后自己冲进雨幕中，而不是像张背景板里的贴图一样挂在救生梯上，看着那个喊自己师兄的人又一次独自在狂风暴雨中奔跑。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有些懊悔而已。

这种没来由的情绪就像是人与人的缘分一样，说不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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