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囚笼
海上囚笼
迦太基城,帝国医学院。
教室里点满了蜡烛,学生们围着一张宽大的木桌,暗沉上木桌上摆放着一具朴实厚重的木棺,木棺里赫然陈列着一具新鲜的尸体,尸体旁散落着不少防腐用的粗盐。
尸体属于一名白人男性,具有鲜明的柏柏尔人特征,身材匀称,肌肉隆起,面部浮肿,嘴唇乌黑,全身苍白,毫无血色。
“这是一位鳏居的渔民,昨天晚上在捕鱼的时候落水溺死,所以呈现出你们所看到的模样。”
“我自掏腰包从他贪婪的侄子手中买下了这具尸体,用以解剖教学。”
“条件有限,能弄来这具尸体已经很不容易,大家一定要认真听。”
木桌前,解剖学教师微笑地看看周围的同学,兴奋地搓了搓手,拿起小刀。
教室外,以撒和诸位随员们看着兴奋异常的解剖学教师和木桌上的尸体,脸上都是浮起一缕古怪之色。
“陛下,果不其然,这些意大利医生或多或少都有点疯。”
宰相伊苏尔特皱皱眉,将脑袋撇向一边。
“也许吧,只要他们能促进医学的进步,疯就疯点吧。”
以撒笑了笑,继续观看意大利解剖学教师的课堂“表演”。
解剖学教师拾起两柄镀了银的小刀,将小刀小心地放在煮得咕嘟冒泡的沸水中,进行初步的消毒杀菌。
片刻后,教师又拣起一把镊子,从沸水中挑出小刀,将小刀的刀身浸入高度酒中。
教师在手上抹了抹高度酒,拿起银刀,屏息凝神地在尸体的肚皮上切割起来。
金属划过皮肤的细小声音传入耳间,教室角落中摆放的人体骨骼映入眼帘,随员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走吧,就视察到这里,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上课了。”
以撒拍了拍伊苏尔特的肩,带着几名随员来到帝国医学院的办公室。
早在十几年前,北非领地初创时,以撒就在纳尔西斯堡创建了一所医学院,聘请了一位什叶派穆斯林医生来担任院长,主要负责培养外科军医。
后来,以撒在组建航海学校时增设了海军军医学院,同样为了军事服务。
近年来,东地中海战争不断,由于两处战场抽调了太多军队,以撒只能留在北非四处巡视,依靠自己近二十年来积攒的威望镇压不从。
也就是在巡视的途中,以撒发现了帝国民间隐藏的不少问题,并准备逐步加以改进乃至根除。
首先是货币问题,东罗马帝国鼎盛期有自己的一套货币体系,每一位皇帝会将自己的头像印在索利都斯金币上对外发行,除价值最高的金币外,还有银币和铜币。
东罗马帝国衰落后,货币体系随之紊乱,威尼斯杜卡特,奥斯曼阿克切,热那亚弗罗林,马穆鲁克第纳尔……五花八门,非常复杂。
总体来说,由于威尼斯共和国对东地中海商贸的垄断,威尼斯杜卡特金币流通最广,币值最为稳定,更受大商人的青睐。
这二十年里,以撒纵然从远洋贸易中获取了大量黄金,但连年征战,开销实在太大,根本存不下钱,也没有时间来重建自己的货币体系,基本上仍然以仿制杜卡特金币为主,一来省事,二来也能更好地与意大利商人对接。
可是,随着领地的扩大和商业的繁荣,现在的东罗马帝国需要一个独立自主的货币体系来满足日渐增长的市场需要。
对于现在以远洋贸易和殖民经济为主的东罗马帝国来说,为了避免大量的外来贵金属将市场冲得稀烂,重整自己的货币体系至关重要。
以撒可不想重蹈原时空里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覆辙。
科孚岛和阿尔巴尼亚都已经回到了帝国的怀抱,威尼斯共和国在东地中海的势力开始急剧缩水,克里特岛得不到外来援军,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打完这场战争后,以撒准备积攒一定数量的贵金属,正式发行自己的货币。
其次就是卫生问题,事实证明,在爱干净方面,来自欧洲的老罗马人完全比不过由穆斯林改信而来的新罗马人,被他们远远扔在身后。
垃圾胡扔,废水横流,粪溺乱倒……在部分基督徒社区中,到处都是腐烂和酸臭的气息,孩子在垃圾堆上玩耍,孕妇在发霉的被褥上生育。
由于宗教原因,穆斯林们在卫生问题上就要注重许多,万幸的是,改变信仰后,他们也将这种讲卫生的好习惯带到了新的城市和新的社区。
在的黎波里城中,居住着基督教移民的西城区臭不可闻,居住着改信穆斯林的东城区却没有这种问题,隔着一条街道的两个城区,完全像是两个世界。
巡视至此的以撒非常生气,把执政官痛骂一顿,贬到苏尔特大区担任一座小城的护民官,不仅是因为的黎波里城的执政官没有依照以撒的指示搞好卫生,还因为他为图省事将新罗马人和老罗马人分开安置,不利于民族同化。
以撒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伊斯兰文明在很多地方比基督教文明领先一大截,甚至在部分领域走在世界前列。
东罗马帝国的核心人口数量实在太少,为了极速增加人口,以撒已经付出了很多,但明显还有继续努力的空间。
以撒回到迦太基后,紧急成立帝国卫生署,提拔原纳尔西斯医学院的马赛尔院长担任卫生大臣。
马赛尔院长是一位虔诚的什叶派学者,为了更好地吸引人才,以撒并没有要求他改信正教,反而请他利用自己在巴格达的人脉关系招揽医学人才。
随后,以撒将自己在迦太基城的一座宅邸送给帝国卫生署,正式成立帝国医学院,交给马赛尔院长管辖。
最开始,以撒准备也在君士坦丁堡设置一所分院,但鉴于当地太过浓郁的宗教氛围,最终还是打消了这個念头。
既然要搞医学,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阿拉伯医学和解剖学,这些东西都是君士坦丁堡的老神棍们所不容的。
有时候,宗教可以促进科学的进步,有时候,宗教又是阻碍科学进步的最大拦路虎。
以撒给予帝国医学院宗教自由权,所有教会严禁干涉医学院的任何事情,在意大利被教会迫害的解剖学医生和在近东地区怀才不遇的穆斯林医生都可以在这所医学院中占据一席之地,在潜心研究的同时,也顺便教教学生。
除了培养医学人才外,帝国卫生署还必须派遣人员到各大城市传播卫生理念,配合地方官员进行卫生改革。
为了降低死亡率,以撒还凭借自己从前的记忆提出了一些现代医学的理念,比如沸水消毒,饮水煮沸,大蒜素、高度酒和产钳的使用。
目前,卫生改革只在迦太基城和的黎波里城试点推行,之后将会逐步推行到阿非利加和巴尔干的其他大城市。
至于农村,实在太过困难,只能慢慢来。
“别拿这种眼光看我,伊苏尔特。”
坐在办公室中,以撒抿一口咖啡,瞥了一眼宰相。
“等过上十年,也许还要不了十年,你在统计新生儿数量和人口总数时,就会发自内心地感谢我在这些日子里的奔波劳碌。”
“陛下,您是皇帝,我当然改变不了您的心思。”
伊苏尔特叹了口气。
“可是,您至少也要顾忌一下教会的情绪吧?大张旗鼓地将一位萨拉森人聘请为高官,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要想尽快见到成果,就必须下猛药。”
以撒没好气地说。
“你要是能在巴尔干地区找几个熟练的,专业的,愿意潜心搞研究的医学人才,我二话不说让马赛尔改信。”
“萨拉森人才那么多,他们那里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大批人才外流,不趁机招揽岂不可惜?”
以撒记得,原时空里吃到最多人才红利的是奥斯曼帝国,他们凭借自己横跨欧亚的地理优势和开放包容的政治环境吸引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大批人才,技术先进,文化繁荣。
“等战争彻底结束,我还会创办皇家科学院,皇家工程院,这些学院,教会同样不准插手!”
以撒大手一挥,制止宰相继续发言。
“东帝国丧乱多年,早就不复当年的文教昌盛,要想尽快恢复,就必须海纳百川,意大利和萨拉森的人才,有多少我就要多少,花的又不是他们的钱!”
以撒越想越气,现在东罗马帝国的财政仍旧没能扭亏为盈,将近一半的军费和将近四分之一的行政维护费都是以撒自掏腰包。
当然,这也是因为以撒不太信任帝国的行政官员,把最挣钱的殖民地和远洋贸易牢牢抓在手中。
论殖民,以撒的眼光当然远超整个时代。
“好了,说正事吧。”
以撒漱了漱口,缓了缓气。
“呃,您刚刚在路上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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