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
巴尔干半岛,奥隆军区,奥隆城。
伴着晨曦的微光,奥隆军区边防军,苦笑着鞠了一躬。
“大人,你们来晚了,这里已经被毁灭了。”
“抱歉,距离太远,威尼斯人来得太快,我们无能为力。”
维托里奥翻身下马,招招手,身后的副官递上一份文书和一个钱袋。
“奉东罗马帝国奥隆军区长官马鲁纳伯爵之令,免除卡瓦亚村两个季度的税赋,这是你们前些日子交上去的税款,现在还给你们,用以重建家园。”
“谢谢您。”
长老连忙单膝跪地,从维托里奥手中接过钱袋。
对于失去家园的村民们来说,这当然是九牛一毛,但总胜过没有。
“除此之外,根据军区行政长官莫里斯阁下颁布的法令,凡是在威尼斯人的洗劫中失去家园的村民,可以前往奥隆城和伊萨克皇帝堡参与修建民生工程,可以加入奥隆军区边防军,人事部门会予以优待。”
这是帝国中央的最新政策,对于遭遇天灾人祸的村民采用“以工代赈”的援助手段,既能充分利用空余劳动力,又能避免他们走上极端。
“现在奥隆城中的空闲岗位还有很多,海军造船厂需要重建,边防军正在扩编,在埃及征战的加泰罗尼亚佣兵团和纳瓦拉佣兵团也在招人,村里的健壮小伙子可以去试试。”
一年前,威尼斯共和国的无敌舰队攻击了奥隆军区,威尼斯佣兵元帅科莱奥尼攻入奥隆城,进逼伊萨克皇帝堡。
后来,威尼斯无敌舰队在马耳他大海战中大败而归,科莱奥尼被迫撤军,临走前将奥隆城周边抢掠一空。
在此背景下,奥隆军区的民众对威尼斯人的仇恨情绪达到顶峰,参军意愿高涨,放出来的边防军员额很快就被抢得一干二净。
阿尔巴尼亚山民一直以骁勇善战闻名,是很好的兵源,不少佣兵团也来到这里招募佣兵。
“多谢大人,我们会考虑的。”
长老想了想。
“大人,你们是否要留下来吃饭?在威尼斯人到来前,我们就已经将粮食和贵重物品带走了,现在粮食还很充裕。”
维托里奥清楚,长老是想用充裕的粮食换些现金。
这些遭遇灾难的村庄往往会引来不少“食腐者”,奸商们会以极低的价格收购田地和粮食,甚至将失去地产的农民诱骗为奴,导致大批农民破产逃亡。
边防军不同,他们有自己的地产和皇帝的津贴,虽然比不上中央军,但也能活得非常滋润。
况且,奥隆军区在三级会议和城市议会中各有一個名额,他们不受军区控制,如果边防军欺压乡里导致民怨沸腾,议员们可以将消息直接传达到皇帝的耳边。
现在的政治环境还算清明,皇帝声威鼎盛,没有人敢正面触犯他的威严。
“行,我们和其他军队不一样,吃饭会付钱的。”
“我们信得过你们。”
长老笑呵呵地说,嘱咐村民们埋锅做饭。
“这位大人,还没来得及问您的名字。”
火堆旁,长老将一杯浊酒递给维托里奥,好奇地指了指他胸前绣着的黑熊纹章。
“我叫维托里奥,是军区长官马鲁纳伯爵的弟弟,之前在皇家骑士学院学习,去年才来到这里,担任第一边防团的长官。”
维托里奥接过酒,一饮而尽。
“不瞒你说,我这次带队前往北部的几个村庄,主要为了勘测地形。”
“军区准备在北边的沿海平原上新建一座堡垒,作为大军开拔的补给中转站,你们村庄是备选之一。”
长老闻言,脸上的殷勤之色更甚,但同时又有些担忧。
“是准备打仗了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不过伱应该也能猜到,我们不会放任威尼斯人肆意妄为,肯定会有所动作。”
“可是……北边不是莱什大公的领地吗?”
长老有些疑惑。
“对了,提起这个,还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们。”
维托里奥将目光从远处的山峰移回近处。
“村子里多是阿尔巴尼亚人吧?”
“是,三百五十三个阿尔巴尼亚人,十五个塞尔维亚人,三十五个希腊人,还有三十多个柏柏尔奴隶。”
“不过我们现在都是罗马人了。”
长老连忙说。
“那你们对乔治·卡斯特里奥蒂阁下怎么看?”
“要是他不是公教徒就好了。”
长老思虑片刻,叹了口气。
维托里奥笑了笑,没有说话。
随着东罗马帝国在巴尔干半岛上的扩张,周边的小势力神经紧绷,他们的确讨厌强横无礼的奥斯曼人,但不见得多么喜欢赶跑了奥斯曼人的东罗马帝国。
占据阿尔巴尼亚的斯坎德培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不世出的名将征战半生,一直以来追求的都是阿尔巴尼亚的民族解放和民族独立,希望使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摆脱外来强权的干涉。
于是,东罗马帝国光复巴尔干后,两国之间的良好关系开始出现裂痕,斯坎德培屡次要求东罗马帝国归还“租借”的奥隆城,均遭到推脱。
前不久,威尼斯共和国入侵奥隆军区,军区长官马鲁纳向斯坎德培请求援助,被当场拒绝,不仅如此,斯坎德培还试图在威尼斯人撤走后进占奥隆城,由于内部原因走漏了风声,计划没能实现。
根据内部人士传过来的消息,斯坎德培多次宣称,威尼斯再强大,也终究是个贸易共和国,只会占据沿海港口,无法威胁到阿尔巴尼亚人的核心领地。
在他看来,只要东帝国继续发展下去,人口稀少,内部矛盾重重的阿尔巴尼亚联盟绝无幸免可能。
事实也正如他所说,自从奥隆军区建立以来,东罗马帝国对于阿尔巴尼亚的渗透从未停止,有针对性地挑拨离间。
阿尔巴尼亚联盟归根结底是个松散的邦联,内部山头林立,几乎全靠斯坎德培个人的崇高威望加以控制。
然而,除了日益衰老的年岁外,斯坎德培还有一个致命弱点。
他是个天主教徒。
除了斯坎德培和他的部分忠心部属外,其他的阿尔巴尼亚百姓和贵族全是正教徒。
于是,在东帝国的鼓励下,大批正教修士开始进入阿尔巴尼亚山区,鼓吹宗教对立,挑拨离间,号召百姓南下,避免遭到“宗教压迫”。
对于这种手段,斯坎德培毫无办法。
驱赶?修士们可不会堂而皇之地走进斯坎德培的直辖区,而是躲在山区农村里讲经传道。
逮捕?在宗教问题上,百姓们可不会站在公教贵族一边。
改回正教?斯坎德培可是由罗马教廷亲自洗礼的,一旦抛弃,他在公教世界前半辈子的一切努力就全部完了,还很有可能会遭到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刁难。
所以,要想维持目前的独立姿态,他必须请求意大利诸国的支持,而越是这样,阿尔巴尼亚的宗教撕裂程度就越深。归根结底,斯坎德培的基本盘太小了,根本难以实现真正的民族独立,只要他一死,松散的联盟必将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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