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马沉默下来,显然对这两种战争艺术心有余悸。
“依照苏丹陛下的意志,原安纳托利亚军和三个耶尼切里军团都归我指挥,愿伱们时刻做好准备,万万不得松懈。”
“凡有作战命令,无论你在干什么,立马停下,校场集合。”
马哈茂德环顾四周。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比我出身高贵,有些人比我资历更深,打心眼里对我这个初次执掌大军的毛头小子非常不服气。”
“你们私底下怎么想,我不在乎。”
“凡有抗令,杀无赦。”
马哈茂德抽出弯刀,一把插在桌面,杀气腾腾地看着诸位贝伊和帕夏们。
“帕夏,您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至少要通知我们吧?”
一位耶尼切里军官问道。
“你们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执行命令即可。”
“出去吧。”
众人离开指挥大营,马哈茂德坐了一会儿,离开营帐,望向远处高耸的城墙。
夕阳西下,城墙上,依稀可见忙碌的士兵,他们正在修缮缺口,稳固防线,将火炮,弩机和希腊火调试完备。
显然,自己连续几天的炮击已经使得敌军指挥官警惕起来。
马哈茂德骑上战马,带着几名亲兵离开营地。
他们避开灯火,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废弃教堂。
教堂外的卫兵戒备森严,岗哨颇多,显然是为了守护军事机密。
“阿伽!”
教堂门口,负责驻守这里的小队长向马哈茂德致敬。
“怎么样了?”
“进度不错,您许下的赏金非常丰厚,他们三班不间断地施工,预计将在后天彻底完工。”
马哈茂德点点头,将缰绳扔给亲兵,走进教堂。
教堂里早就不复当年的神圣,破败的神像歪倒在一边,墙上的壁画斑驳不堪。
库房的正中央有着一个大洞,不少德意志装扮的矿工在此进进出出,旁边的桌子上,一位工程师写写画画。
见马哈茂德走进来,工程师站起身,向他汇报工程的进度。
“尊贵的帕夏,我们的工人昼夜不停地工作,只为完成您定下的目标……”
“后天能不能完工?”
马哈茂德打断絮絮叨叨的工程师,直截了当地问。
“您提供的报酬相当丰厚,我们一定会准时完成。”
“在我的家乡萨克森,一个工程师违约之时,他的职业生涯也就走到了尽头。”
“希望吧,到时候我会加大炮击频率,为你们的工程做掩护。”
马哈茂德不置可否地说。
这群工程师和矿工来自萨克森,原本被塞尔维亚大公雇佣,担任新布尔多银矿的工人,这次被奥斯曼苏丹的高薪厚禄吸引而来,负责攻城地道的开掘。
这些熟练矿工们精通挖掘和开凿坑道的技术,对他们而言,大理石就像是蜂蜡一般柔软,黑压压的群山也不过一堆尘土。
穆罕默德二世将他们交给马哈茂德,命他在南段城墙开凿地道,从而从城墙下方摧毁它。
挖地道非常艰苦,却是穆斯林摧毁城墙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已经被使用了几个世纪,屡建奇功。
12世纪末,萨拉丁的继承人们掌控了这门技术,通过炮击和地道双管齐下,仅仅用了六周,就成功拿下了十字军多座大型城堡。
在此之前,前几任苏丹攻打君士坦丁堡时,也曾使用过这种方法,但是由于君士坦丁堡土地较为坚硬,没能成功。
“我曾翻看祖先们对于君士坦丁堡的进攻,发现他们都走入了一个误区。”
马哈茂德记得,在双柱港的会议后,苏丹穆罕默德二世如此说。
“中段城墙的确最为薄弱,但是中段城墙下方的土地却最为坚硬,在这里挖地道是不合适的。”
“我们要转换思维,将主攻方向适当转移,将重心放在南段城墙,也未尝不可。”
“这里土质较为松软,应该能够找到适合作业的地方。”
于是,马哈茂德带着工程师遍访四周土地,综合各种因素,最终找到了这处废弃教堂作为施工的掩护。
在双珠港的会议最后,穆罕默德二世嘉奖了马哈茂德的主战行为,却对他的计划持有保留意见。
在马哈茂德看来,割喉堡建成之后,君士坦丁堡已经是一枚挂在眼前的苹果,只需待其熟透即可,对于苏丹的迫切十分不理解。
依照他的计划,将大军解散,留下两万部队盯守君士坦丁堡,将重心放在海军之上,通过对于运输船的打击慢慢耗死城中守军。
敌军多半来自昔兰尼加,海军组成更是驳杂,久守之下必将丧失斗志,就连兵变都不是没有可能。
况且,由于风向原因,从地中海通往君士坦丁堡的航道在一年中会有几个月难以通航,君士坦丁堡只有四万余人,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不事农业生产的市民和拉丁侨民,丧失了运输船的补给,很难自给自足。
这还不包括君士坦丁堡根本无法自己生产的铁质军械,炮弹,火油和修补城墙必要的建筑材料。
久而久之,敌人必将生乱,这样一来,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死守君士坦丁堡,直到油尽灯枯,被一举攻破。
要么坐上大船逃离君士坦丁堡,顺着北风南下摩里亚或是昔兰尼加。
奥斯曼的小船无法拦住大型军舰,尤其是顺风南下,这一点马哈茂德也是清楚的。
依照他的方略,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敌军南渡,在摩里亚和昔兰尼加继续给他们造成麻烦。
“从战略上来讲,我们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当时,马哈茂德激动地对穆罕默德二世说着,恨不得将自己的耿耿忠心掏出来。
可是,穆罕默德二世只是不冷不热地拒绝了他的建议,要求他继续攻城。
马哈茂德和穆罕默德二世已经相识数年,他一直开明而慷慨,对自己非常不错,鼓励群臣提出异议,并不是一位独断专行的君主。
可是,唯独在这件事上,穆罕默德二世固执地令人发指。
君士坦丁堡的诱惑就这么大?
马哈茂德走出教堂,望着乌黑的天空。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