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迁徙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接近一万穆斯林踏上了旅途,他们漂泊在地中海上,有些成功抵达突尼斯和开罗,有些遭受海盗袭击,葬身海底。
以撒的确承诺不对他们展开进攻,可是并不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热那亚的奴隶贩子和医院骑士团的海盗们,可是闻着味儿就来了。
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迈尔季城和贝达城相继开城投降。
这两座城市码头规模小,距离远,海运不方便,此时还剩下不少滞留的穆斯林。
在进行几轮谈判后,以撒与两座城市的地方势力达成共识,允许他们通过陆地返回马穆鲁克苏丹国,以撒将沿途供给必要的食水。
当然,不是免费的。
城中一切财物都是以撒的私产,穆斯林们不允许带走。
想要保留自己的财物和土地?
没问题,改信正教即可。
在以撒的外交操纵之下,几个大型商业家族宣布集体改信正教,摈弃对安拉的信仰。
10月28日,德尔纳城中的商人联合爆发叛乱,开城投降,总督和乌理玛们坐船逃走。
至此,整个昔兰尼加地区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比林奇。
……
铛——
一个空酒瓶被扔向地面,摔成碎片。
优素福躺在床上,房间内摆满了酒瓶,地上到处是碎片。
他睁着空洞的双眼,瞪着昏暗的墙壁。
全完了。
如果马穆鲁克援军获得胜利,自己的领地肯定会被啃下大大一块,但是应该还能保留比林奇及周边地区。
可是现在,别说领地,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基督徒们高价悬赏自己的人头,城中大小势力紧紧盯着宫殿,不让优素福离开半步。
要不是忌惮依旧忠诚而善战的亲卫队,他们很可能已经动手。
城中一片狼藉,富商和乌理玛们不顾自己的死死哀求,早早坐上前往开罗的舰船,放任自己烂在城中。
军队全都散了,部落民们开始在城中劫掠,民兵们有些跑了,有些加入抢劫的行列。
当成宝贝的马穆鲁克精锐没有听从自己的命令,不仅没有荡平城中的骚乱,反而占据几片街区,收起了保护费。
为什么……
自己明明做出如此多的努力,却总是一次次失败……
优素福想不通。
从苏丹宝座被赶下来,从开罗被赶到亚历山大港,从亚历山大港被赶到比林奇。
一次次奋发,又被一次次击碎。
现在,自己还能逃去哪里?
优素福苦笑。
门外一阵嘈杂。
一个身影闯进来,浑身浴血,一手持刀,一手提着新鲜的头颅。
“玛尔孜亚,你杀了你的姐夫?”
优素福指指被拎着的头颅。
这个头颅属于优素福亲卫队的队长,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
“老头子冥顽不化,罪该万死。”
玛尔孜亚冷冰冰地说。
“我们和几位长官商议过,准备拥立你的弟弟,巴尔斯贝之子叶尔孤白为君主,继续抵抗。”
“你准备怎么办?”
优素福苦笑。
继续抵抗?
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继续抵抗?
“你们准备抛弃真主安拉?”
“这不关你的事。”
玛尔孜亚硬邦邦地说。
“玛尔孜亚,我对你还不错吧。”
副队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紧紧抿住嘴唇。
“正是如此,他们才会让我来。”
“这里要换主人了,请你离开。”
显然,玛尔孜亚不想杀死优素福。
“玛尔孜亚,帮我一个忙……”
优素福爬起,重重摔落床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全靠喝父亲留下的发酵葡萄汁活着。
优素福用发软的双臂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爬向盔甲架。
他缓缓抚摸着巴尔斯贝苏丹曾经穿过的战甲,用手指感受着上面每一道裂痕。
他费尽力气,为自己穿上一件件甲叶,内衬,胫甲,胸甲,最后是头盔。
这一切做完后,优素福喘着粗气,端坐在床边。
他从玻璃碎片中摸出父亲留下来的宝剑,深情地凝望着它。
他抽出宝剑,奋力站起。
玛尔孜亚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仿佛看到了昔日威名远扬的前苏丹巴尔斯贝。
优素福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挺剑前冲,玛尔孜亚本能地举起宝剑格挡。
呲拉——
宝剑轻而易举穿透了早已破损的甲胄,刺穿了优素福的胸膛。
优素福的脸上闪过一种解脱。
他双手捧起巴尔斯贝的宝剑。
“交给……叶尔孤白……”
铛——
玛尔孜亚的脸上布满惊恐,扔掉宝剑,看着自己杀死君主的手。
1448年10月30日,比林奇埃米尔优素福被叛乱的亲卫队副队长玛尔孜亚杀死,城中势力推举巴尔斯贝之子,优素福之弟,十岁的叶尔孤白为新任埃米尔。
当天晚上,叶尔孤白废去埃米尔头衔,宣布向以撒投降。
次日,以撒率军进占比林奇城,接受了叶尔孤白的效忠。
至此,昔兰尼加战争宣告结束。
此战双方共计投入兵力超过六万人,围绕着托布鲁克城反复厮杀。
由于缺乏大型防御武器,伤亡比并不好看,苏尔特军队死伤超过六千,马穆鲁克军队死伤超过一万五千。
通过这场战争,以撒成功解决了东边马穆鲁克的威胁,扭转了战略上的绝对劣势,得到了托布鲁克这样一座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坚城。
可惜的是,马穆鲁克长官艾什赖弗极其果断,直接抛弃了战场上的炮灰,带着剩下的精锐马穆鲁克和地方私军逃窜东部,获得了舰队的接应,顺利回到马特鲁港,没能给以撒一个歼灭马穆鲁克精锐的机会。
通过抢劫绿山地区的大量财富,以撒干瘪的钱袋逐渐富余,足以支撑下一步的动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役之后,怕是真的要被威尼斯人记挂上了。
海军扩张,迫在眉睫。
1448年10月31日,以撒宣布成立昔兰尼加王国,以比林奇城作为首都。
同日,约安尼斯八世皇帝溘然长逝,享年五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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