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坦。
是真的舒坦。
张师爷带着瘦高个衙差从后衙绕出来,径直往他们这行人前头一站。张师爷蓄了胡须,看着很有官威,冷下脸来时,更是极具震慑感:“嗯?方才是谁在唱?”
桃丫她二叔一看就知道这是师爷了,浑身一哆嗦,差点想跪下,忙赔着笑道:“小人,小人不是故意的……师爷别见怪,小人不敢了,不敢了。”
张师爷也没揪着这事不放,看样子是放到一旁了,他威严的扫了在场的几人一遭,眼神在阮明姿身上轻轻落了下,继而便又若无其事的挪了去,看着似是不偏袒任何人:“在这聚集可是有事?”
桃丫二叔的小舅哥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桃丫一家欠债不还上头。说完,他暗暗抬起袖子,给张师爷比了个手势,示意过后五五分账。
阮明姿心思细腻,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手势。
她不太了解这位张师爷的为人,脸上不动声色,也没说破。
张师爷点了点头,看向桃丫二叔:“嗯,这么说来,你便是债主了。可有欠条?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无凭无证可不行。若有凭证,自然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去哪里都是正理。”
桃丫她二叔一听张师爷这话,又见他小舅子眉开眼笑的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心下一松,忙把那张欠条双手奉上,谄媚的笑:“师爷请看。小人也不是那等刁民,自然是有凭证。”
张师爷接过那欠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这才抬眼望向桃丫她二叔:“不是说二十两吗?怎么上头只写着七两?”
桃丫她二叔连忙解释:“回师爷,七两是本钱,还有八两是利钱,剩余那五两,是因着她们一家子这般挑衅大荣律法,差爷也说了,这是该有的惩罚!”
他说到该有的惩罚时,稍稍重读了下,意思很明显。
他愿意把这五两银子拿出来作为孝敬。
张师爷仿佛没听出来桃丫她二叔的言外之意,略一点头。
桃丫她二叔心中的狂喜还未上脸,就又听得张师爷慢悠悠的补了一句:“等下,这也不对啊。这张欠条上头,我看日子,离现在也不到一年,怎么就有八两银子比本钱还要高的利了?”
桃丫她二叔还以为这是正常走过场,一边赔笑一边捻了捻手指:“回师爷的话,利滚利嘛。”
张师爷瞬间变了脸色,重重拍上一侧的长案:“荒唐!”
张师爷虽然没用惊堂木,但他这一掌下去也是用了力气的,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前衙里一片寂静,众人都惊了。
桃丫她二叔不止惊了,还傻了,张师爷这什么意思?
张师爷拉下脸来,对桃丫她二叔冷声道:“你这欠条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上头写着借七两,到期归还。怎么着到你这儿,提前几个月不说,还一下子多了这么多?!”
桃丫她二叔满脑子空白,但还是下意识的狡辩:“可,那是利钱啊……自古借钱哪有不给利钱的?”
桃丫她娘忙急急忙忙的补道:“可,可当初七两银子,我们拿到手就是五两,当时说是等于是把利钱提前给了……”
张师爷眯着眼,“还有这茬事?既然这样,为何你眼下还要空口白牙的管人家要那么多利钱?!若债主都如你这样,坐地要钱,这普天之下借了钱的百姓,哪里还有活路?!你好大的胆子!”
又是重重的拍案声。
桃丫她二叔腿一软,就给张师爷跪下了。
小舅子衙差这会儿头都快低到胸膛上了,哪里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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