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屹立多年不倒,便是懂得顺应天命人心,无论如何得势都不跟国运对抗。
崔蝶劝道:「爹爹,大哥,如今形势危急,已经容不得我们犹豫了!」
崔煊毅微微张嘴,但触及父亲的目光又阖上嘴巴。
崔远平心里苦笑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说得倒轻松,若为父再举辽东军旗,崔家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白翎羽道:「崔国公,本宫知你担忧何事,我可以保证,我夫君对那九五之尊毫无贪念,再说我身为皇族后裔,即便出嫁也不会反过来谋害自己皇兄!所以此次行动并非谋朝篡位,而是清君侧,除奸党!」
龙辉见崔远平仍是犹豫,说道:「岳丈,我替你介绍一位熟人吧!」
崔远平着实奇怪,龙辉道:「靳院主,请现身吧!」
话音甫落,一道紫光从暗处闪过,一名紫衣童子出现在密室。
杨烨心中微愣,忖道:「这小童居然能隐匿这么久!」
崔远平诧道:「什么,他是——靳,靳……」
小童道:「在下正是靳紫衣!」
陆乘烟凝视了他片刻,诧异道:「靳师叔,你可是用了续命丹火?」
靳紫衣用那稚嫩的声音道:「正是。」
陆乘烟道:「师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付出如此惨痛代价?」
靳紫衣苦叹一声,道:「往事不堪回首,吾如今这般模样都是拜宗、尹两位师兄所赐!」
靳紫衣将那一夜的事情说出后,初次听闻者无不愕然,就连杨烨也露出惊讶之色。
杨烨沉声道:「若照靳院主所言,那么袁兄之死恐怕跟宗逸逍和尹方犀脱不了干系了!」
靳紫衣道:「那日他们二人以纯阳霹雳掌杀我,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怜悯之意,袁长老的死绝对跟他们有关!」
龙辉道:「他们两人已经不是往日的他们了,就连元鼎跟净尘也都可能变了个人!」
崔远平追问道:「此话怎讲?」
龙辉将擒拿旱魃和元鼎的经历说出,又道:「在跟元鼎交战时,我发觉他体内留有远古大力的暗伤。」
鹭明鸾补充道:「妾身曾以玄媚夺神术探查过旱魃,发觉它脑识极为凌乱,原先我还以为是因为尸气侵蚀元神所致,但刺探元鼎和他的心腹时也出现这般状况,这两者实在太过巧合,所以才有前面对崔国公的无礼!」
崔远平长叹一声,依旧没有表态。
崔蝶急道:「爹,龙辉绝无谋反之意,他若想做皇帝,再诛灭沧释天的时候就能顺势登基,改朝换代!」
崔远平心底苦笑道:「他若那时候登基还更好,如今让皇甫铭执掌神州,前些日子又平煞域降魔界,帝尊皇气早已蓄成,天下归心,此刻再动干戈,岂不是自寻死路!」
崔煊毅道:「父亲,不能再犹豫了!且不论侯家有何目的,但他们能叫儒门三大元老死斗,便知其所谋不小,若让他们彻底击败萧家,下一个世家大族便是我们了!」
崔远平仍是犹豫。
龙辉说道:「岳丈,小婿知道你顾虑大恒国运,但你可曾仔细想过,皇上登基到如今天下归心,这种种背后都有侯家的身影!崔大哥所言没错,萧家若垮,下一个便是王太妃的母族,接下来就是河东的裴家,然后再到刚刚复苏的宫家,最后便是辽东了!」
靳紫衣道:「王爷所言不虚,靳某如今回想起来,侯玉玲和侯战戈确实颇有问题。当初煞域之战,侯战戈先是截断冥河沟通阴阳的支流,可见其能耐非凡,但后来他与我儒门要员联手对抗魔兵,却是身负重伤,而我教执事也就此丧命!碧魔林前,王爷正准备施展雷霆一击,将碧木魔军全歼时,侯玉玲又恰好主动要求去说服魔军,而偏偏她还就成功了!最后,厉帝被王爷击败,也是侯玉玲喊话让魔军投降!」
陆乘烟沉声道:「师叔此言,莫非是指侯家兄妹就是魔界之人?」
靳紫衣道:「很难确定,毕竟王爷跟督帅都见过他们兄妹,按照双方根基上的差距,他们兄妹断不可能瞒天过海!」
陆乘烟道:「他们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回想起来,朝廷跟煞域那场大战确实来得莫名其妙!」
风望尘道:「朝廷知道煞域侵吞西夷后,便定下了整军备战,两路伐煞的战略,这进言者也是侯翔宇,但战机却定在一年以后,可是因为皇陵被毁,皇上大怒而兴兵提前讨伐!在此之前,各方都在默默积蓄实力,可以说这场仗是被提前了!」
陆乘烟摸着下巴道:「风兄所言甚是,如今看来,煞域尽数被灭,皇室虽取得大胜,但也元气大伤,而侯家却因此次战功而崛起,这其中颇有深意啊!」
靳紫衣道:「魔军投降以后,虽被发配到天外修建天宫,但结合鹭太妃所言,这看管魔军的元鼎可有可能被人控了心神,那么魔军根本就没有折损,是实力保存最好的一支!」
风望尘道:「伐煞之战提前到来,使得各方都没有充足准备,煞域虽然人才凋零,实力大顺,但厉帝完全可以凭借着煞域阴气之助将战局拉入僵持,甚至托上那么三五年,那个时候,战火势必席卷天下,江南、辽东、北疆全都会被拖进去,待各方势力都折损殆尽时,那幕后黑手便会出现收官,轻松击败我们,一统天下!」
龙辉道:「当初我也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才暗中联络仇白飞兵行险招,否则还真会落入对方圈套!」
崔远平猛地一咬牙,下定决心道:「老夫便豁出这条老命,跟侯家斗个分明!」
龙辉拍案大喜:「好,就等岳父大人这句话了!」
靳紫衣道:「虽说已经明确了目标,但侯家的实力和背景依旧神秘,如今形势依然是敌暗我明,若是分散开来,难免不会被各个击破。」
陆乘烟也提出疑虑道:「若是将骨干力量聚在一起,又会造成外围空虚,给对方步步蚕食的机会!」
龙辉道:「此事我已想明白了,既然分也不是,聚也不是,那就来个又分又聚。首先护国公主和瑶映郡主入京,跟皇上说出侯玉玲谋害萧贵妃所产王子的事,引动天下对侯家的舆论!」
杨烨道:「翎羽有神力加持,倒是能自保,但郡主……」
龙辉没有说出阴阳五行身的事,又补充道:「冰儿和雪芯随行护持,而我准备派遣两支精锐抢先驻扎在浑谷河、虎踞岭!」
杨烨道:「这两处乃江南和玉京间的水陆要道,派兵攻占可夺先机!」
龙辉道:「此外,想请杨督帅和我分别坐镇这两处要害!这两地相距不足百里,你我互为犄角,相互照应!也能够随时应对玉京的变故!」
他顿了顿又说道:「除此之外,有劳太凰妖后和明鸾太妃坐镇江南,仙霞太后镇守天剑谷。江南有地支阵法护持,外人放肆不得,我和督帅也能随时跟后方呼应,江南亦能通过海域跟盘龙圣脉相互支援。天剑谷亦有诛仙剑阵,同样坚不可摧,而焱州又是连接江南和辽东的咽喉,把持住此地,辽东无忧也,龙麟军也能从江南北上辽东,辽东兵马向西可由陆路出焱州,南可经水路出江南,这样一来,我们收放自如,可聚可散!」
众人闻言拍案叫好。
定下方略后,皇甫瑶和白翎羽便以探望皇上的名义重返玉京,徐虎和石洪以护送两位皇室娇女的名义,光明正大出兵,经过浑谷河及虎踞岭时便留下主力精锐驻扎,把住两大咽喉要地。
豪华马车内,两对姐妹正围成一圈,四双玉手搓着桌案上的玉质小方块,然后叠成长条状,然后楚婉冰捏起几个两个筛子往桌案上一甩,然后熟练地在长条中拿出八枚玉块,紧接着魏雪芯、白翎羽、皇甫瑶也依次拿去玉块,四女将手中玉块摆成长条。
然后楚婉冰推出一枚,上边刻着一个东字。
「咯咯,小贼窥探未来带来的东西还真是好玩哩!」
楚婉冰笑盈盈地道,当初龙辉和于秀婷从未来乾坤回归,窥视到了不少未来之事,这副玉牌便是后世所盛行的麻将。
魏雪芯道:「是啊,起码也能在旅途消遣一番!」
白翎羽道:「咱们家那么多人,摆上几桌也是绰绰有余!」
皇甫瑶性子内敛,倒没怎么接话,只是默默地出牌,但她那是这三个姑奶奶的对手,楚婉冰心有七窍,玲珑聪慧,赢得是最多;魏雪芯身负剑心,料敌机先,赢的局数虽然不多,但每次获胜都是大番子,积累下来的银钱丝毫不比楚婉冰少;白翎羽行军布阵,善于心算点兵,对着区区百来张牌记得是滚瓜烂熟,也赢了不少,唯独皇甫瑶最是凄惨,输得囊中空空,好不可怜。
「不来了,每次都是你们赢!」
输掉最后的一锭银子,皇甫瑶赌气推开麻将,嗔道:「输得我连私房钱都没有了!」
楚婉冰笑嘻嘻地搂着她,伸手撩起她下巴道:「瑶瑶别怕,以后就跟着姐姐,做姐姐的私房小妾,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面对这妖媚入骨,肆无忌惮的大妇,皇甫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红着小脸羞道:「冰姐,你又来戏弄人家!」
「瑶瑶生得这么可爱,姐姐怎么舍得欺负你呢!」
楚婉冰伸手探入她裙底,往那三寸金莲上捏了一把,闹得皇甫瑶又是一阵面红耳赤!魏雪芯在一旁看得是心有余悸,心想幸好这妖女姐姐盯上了皇甫瑶,若不然便是自己遭殃了。
就在这妖妮子还想再继续调戏皇甫瑶之时,马车忽然一停,楚婉冰感觉到外边护卫队的军气倏然一聚,立即收敛嬉闹之意。
白翎羽立即掀起一角帘子往外看去,只见前方有百余兵甲,一字排开,领头者乃一个青年。
白翎羽回头对三女说道:「他是萧家子弟萧玄,当初煞域一战,他也曾出征!」
萧玄翻身下马,朝马车俯首行礼道:「小人萧玄,奉太后之命,前来迎接护国公主和瑶映郡主!」
白翎羽也不路面,隔着帘子说道:「替本宫多谢太后娘娘好意!」
萧玄道:「此行玉京并不安全,太后命小人护送两位娘娘车架!」
白翎羽道:「那就有劳萧将军在前开路了!」
萧玄应答道:「遵命!」
说罢策马掉头,领着众兵将回转玉京,在前引领江南车架。
白翎羽放下帘子,问道:「冰儿,这支军马是否可疑?」
毕竟幕后黑手可控制人心,白翎羽也不敢轻信他人。
「这些人应该没被控制!」
楚婉冰道:「我虽不知道那秘术的真正情况,但应该能够控制的人数也是有限的。所以,我相信那幕后黑手断不会将精力浪费在这么个小人物身上!」
魏雪芯道:「姐姐说得有理,若对方真能随意控制人心,那就直接将三教数十万教徒全部控制,这般做法完全可以做到上下一心。若真是如此,他们直接命令三教倾巢而出,人人自燃内元,舍命搏杀,这样一来就算是巅峰高手也挡不住这般潮水的疯狂攻击。」
白翎羽闻言觉得确实有理,数十万高手若都同时舍命自爆,那威力足以毁天灭地,就算是破虚高手也承受不住。
车驾完全进入玉京官道,四周行人纷纷退避,楚婉冰透过帘子望去,看见外边车水马龙,极为热闹,着实好奇。
白翎羽道:「皇兄今年提前召开恩科,要选拔文武人才,所以现在官道上人来人往的!」
官道尽头却见鸾轿停摆,焚香静候,十丈软红铺在地上迎接贵客。
御林军已经将鸾轿四周清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是萧贵妃的华轿!」
楚婉冰在白翎羽耳边说道:「小羽儿,待会你先出去跟她打招呼,然后引她往我们这车上看来,我以玄媚夺神术试她一试!」
白翎羽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懂得这门功法的?」
楚婉冰道:「我早就懂了,只是不像鹭姨那般精通罢了,所以平日也不想拿出来献丑。」
白翎羽张了张檀口道:「你……你这只是第一次用吧,能行吗?」
楚婉冰嘟嘴道:「讨厌,你不信我?」
白翎羽摇头道:「也不是,只是想更保险一些,要是你拿捏不好力度,直接把她元神崩坏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楚婉冰伸手推搡着她道:「安了安了,那小蹄子没点武功根基,我要侵入她脑识还不容易,你快下去吧!」
白翎羽被她推出车去,唯有略整易容走下马车,脚下踩着软红地毯,朝鸾轿微微欠身道:「贵妃娘娘,小妹这厢有礼了!」
白翎羽身为护国公主,地位尊崇,即便萧齐雯身为皇贵妃也不敢轻受她礼仪,见到白翎羽现身,萧贵妃连忙走出鸾轿,抬手虚扶:「妹妹,你回来就好,嫂嫂等了你好久!」
白翎羽站直身子,道:「让娘娘久候,着实罪过!」
萧贵妃道:「听说郡主也京了,怎么不见她人?」
白翎羽道:「瑶瑶在路上受了风寒,正在车上静养,不宜露面吹风!」
萧齐雯道:「这如何是好,我去瞧瞧郡主病情!」
白翎羽微微侧身,让她走向马车。
萧贵妃提着裙裾登上马车,掀开车门帘子的一角轻唤道:「郡主,你可还好?」
谁料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流动着妖媚光华的眼眸,萧齐雯脑子一空,神智立即为其所摄。
楚婉冰施展玄媚夺神术,发觉她脑识极为顺畅,毫无阻隔地读出了她一个多月的记忆——她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到皇甫铭,每日只能抱着女儿以泪洗面,看似风光无限的皇贵妃,实则过得实在凄苦。
「哎,过得如此凄凉辛苦,就算母仪天下又如何!」
楚婉冰收回秘法,萧齐雯立即了恢复意识,方才的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她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萧齐雯看清眼前之人,不由惊喜万分,正要开口叫唤,却见楚婉冰竖起玉指按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齐雯倒也精明,专做关切的样子,说道:「郡主,你额头怎么这般烫?」
躲在一侧的皇甫瑶作势发出几声咳嗽,萧齐雯道:「郡主身体抱恙,本宫就先不打扰了!」
她走下车对随从说道:「速回帝都,命宫中女医官立即过来为郡主看病!」
待萧齐雯离开后,白翎羽又回到马车问道:「冰儿,萧贵妃是否有问题?」
楚婉冰摇头道:「她脑识十分顺畅,记忆甚是清晰,不像被人控制!」
魏雪芯从暗处现身,说道:「奇怪,她是萧家重要人物,侯家若有控人秘法,怎么也会在她身上动个手脚啊!难道说对方不能控制女子?」
楚婉冰摇头道:「我看不是,因为在江南后方就有一个女子可能已经被控制了!」
三女闻言皆是花容失色。
楚婉冰叹道:「几位妹妹,并未我有意隐瞒你们,因为有人曾恳求我莫要泄露这件事,所以我才一直没跟你们说!」
魏雪芯道:「姐姐,我不怪你,当初你可能也没有意识到那人已经被控制,毕竟我们知道‘人心被控’也是最近这几天。」
楚婉冰点头道:「当初我得知此事并未在意,还以为只是豪门士族的一些勾心斗角,再袁叔叔和明姨遇害后,我才意识到有人在暗中算计咱们,于是便暗中通知了小贼……哎,到了后来,查出部分真相,我才醒悟过来那女子十有八九也是被控了心神,跟那些道士和旱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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