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停下。
人潮在流动,霓虹灯晃眼地从视野右方斜过去,他像被灼伤了一样下意识闭眼,过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左前方的一条未来。
左前方,一条未来也在人潮中停了下来,但没完全停下来,他看起来活蹦乱跳的,神情轻松,诸伏景光看过去时,他正好回头挥手,“这里,诸伏~”“快点啦,给其他人发消息,就说……”
他将手搭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一边像说过无数遍一样,熟练又简短地说着,一边随手从路人手中接过一个本子,“抱歉啦,借我用一下,诸伏,付钱。”
“钱包在左口袋,纸钞在第三层,拿两张。”
“好了,拍几张照片一起发过去吧。”
“然后联系教官……”
然后联系教官,告诉松本清长:救命啊天塌了邪恶又丧尽天良的组织又出手了,这次的目标是人来人往的百货商场,假如十五分钟内没有五十名的警方和三十名消防人员赶到,医院又没有提前发布紧急事件通知让整个医院都高速运转起来,那……
诸伏景光在听。
一条未来说的太快了,他必须边听边打字才能勉强跟上,否则根本记不住那么多,还得问第二遍。
其实他应该跟不上的,一条未来说的实在是太快了,但在那些好像有些熟悉的话飘过脑子的时候,手好像有了自我意识一样自己动了起来,几乎和一条未来说话声音同步地打出了通知。
他甚至比一条未来还要快一点,在最后接口,“那,东京就要完蛋了。”
一条未来停下,有些惊异地看了看诸伏景光,旋即露出笑脸,“是的,”
“只要出现伤亡,黑色势力就会获得‘警方不过如此’的消息,会开门放‘撒旦’的,”他漫不经心地道,“要么一起赢要么一起当败犬嘛,大家都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对吧?”
在和诸伏景光说话的同时,他也在编辑信息。
不过信息不是发给正义的伙伴,而是发给琴酒的。
一条信息是摇人的,他改了改措辞,换汤不换药:坐标(xx,xx),开副本,50等10,急急急,十五分钟不到伟大的救世主大人就关门放‘撒旦’了。
要求警方支援的人数不能大于五十,消防员人数不能大于三十,是他的经验之谈了。
一旦超过这两个数字,那这两方绝对会迟到。
组织支援的人数不能大于十,倒不是因为组织出多了人会因自己已不在是邪恶伙伴而心态崩溃直接退出游戏,是因为警方会发现,然后展开枪战,耽误救援。
一条求救信息发完,一条未来又面不改色地编辑第二条通缉信息:坐标(xx,xx),三人,急急急,就地枪毙不用等我我等着飞英国。
他若无其事地松开诸伏景光,询问:“准备好了吗?”
“我要抢车赶路了呦。”
诸伏景光回答:“准备好、等等,什么?!”
等不了一点。
随手抢了一辆自行车的一条未来将诸伏景光的钱包扔过去,安抚完第一位受害者,他向第二位受害者挥手,“怎么了,快来?”
诸伏景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条未来好像很开心很活泼的样子,比平常还要更活泼。
像出了车祸,明明遭受重击,却反而亢奋着活蹦乱跳的人一样。
在车子主人反应过来冲上来之前,诸伏景光无奈地坐上后座,他抓住一条未来的衣摆,询问:“是想到了什么解决困难的办法了吗?”
玩游戏最痛苦的是什么?莫过于卡关了。
卡关的游戏没什么,可以不玩,但会影响现实的‘游戏’可不能直接丢垃圾桶了事。
一条未来便遇到了卡关。
火灾救援和数学一样,不行就是不行,在部分情况下,会有救援条件极为苛刻的场面出现,在那种时候,哪怕派所有警方去都不行,只能由能力合格的人尝试,而要是危险些,连救援者都会一個不慎陷入不妙状态,那就只能一条未来自己上了。
很不幸,百货大厦起火这种大阵仗的火灾现场有这种情况。
“记住地图了吗?等下到了现场你从一楼A左开始,你救到第四个人的时候、我要到十一楼,和伊达配合着把一位被困者送下楼,然后去九楼搬木柜……”
一条未来道。
他边回忆学霸笔记边捡出重点,“诸伏你救到第六位、那个小孩子被困者时记得自己抱住她,不要让她的父亲抱她,将湿毛巾系在胸口抱着她、让她埋头在你怀里。”
“发信息给松田,让他不要去三楼,直接从四楼开始救,三楼那位会说出“咦,你不是那个杀人犯的儿子?!’的家伙还是交给降谷吧……”
“给他发信息的时候记得标注救三楼时从右侧开始救,等左侧的突发坍塌结束后再救左侧。”
“还有萩原,请务必重点标注六楼那位被困者很聪明选的位置很好,有重物落下时不要替他去挡,不挡的话他侧侧身就躲开了,但挡了萩原的右手会被砸骨折。”
“对了,请一定要拜托伊达同学:麻烦一直掌握主权,不要因为不是专业的就让那名满身咖喱味的消防员决定床的位置,我和头破血流的被困者只相信你谢谢。”
“……东京的消防员质量也太警方了吧!”
交代着,百货商场也近在咫尺了,一条未来扯开警戒线走进去,他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诸伏景光,“诸伏,”
这是一条未来有条不紊安排各种事情间的唯一迟疑,是快节奏中唯一慢的一拍,像一个呼吸口。
诸伏景光向拦人的警方人员解释了几句,看向一条未来,“什么?”
“我不确定这次能不能成功,在试验新想法,没成功的话估计到不了那时候就重来了,成功的话,我不确定能不能在七楼和你们汇合,那个时候,”一条未来想了想,“算了,以防再次出现,还是现在说吧,”
他说:“诸伏,伱很重要。”
那名警方人员了解了他们的身份后,去紧急找装备了,诸伏景光在用余光看过去,思考着该如何让猜都猜出来大概率不会佩戴装备的一条未来佩戴装备,听到这句话,怔了怔,“什么?”
“你很重要,对受困者的父母兄弟来说,他们很重要,失去他,会有人伤心,可对你的哥哥来说,你很重要,对你的同学来说,你很重要,失去你,我们也会伤心的,”一条未来随手接过警方人员递过来的湿毛巾,“所以不要像觉得父母死了自己却还活着很愧疚、于是遇到任何事都相当拼命,就算为了救人牺牲也只会欣喜一样。”
“我知道你没有这么想,但你再因为吸入浓烟过多而休克,我会告诉同学们,然后‘热心地帮你解决心理问题’的。”
“对了,第一次拿到空气呼吸器的时候记得上十楼找我,我那个时候很需要,谢谢啦。”
一条未来转头便要走。
“等等,”诸伏景光紧急叫住他,“一条未来!”
是真名。
一条未来回头,冒出一个问号,无声询问:怎么了?有话快说。
“那个,”诸伏景光道,“你……”
刚刚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那么清楚谁在救援时会遇到什么情况?这个问题应该是最紧急的,但像失去了字迹的空白,消失在诸伏景光更一片空白的大脑中。
那些空白是由一些好像很熟悉的不安所编织而成的,一并将所有的‘你还好吗?’、‘你不会出事吧?’等等不太应该的关心吞没。
最后,他只能像开玩笑一样苍白地道:“终于认识到装备的重要性了吗?”
“真是不容易啊,救世主同学。”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