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飘泼而下,紫电蜿蜒苍穹。
金兀术所在之处,竟然还是距离开封近百里的朱仙镇,快马一天不到便可打个来回。他治军严谨不下于岳飞宗泽,声名更胜之前的二太子完颜宗望,是金军的化身。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对付的对手。
惊雷炸响,连会武之人都难免被震得微颤,营中却一片静肃,偶尔闪电一掠,隐约能看到巡夜的骑兵身影。
远远看去,那身影十人一组,在马上铁铸般纹丝不动,仿佛根本不知道身边风卷雨狂。
萧秋水伏在土丘之后,以极低的声音道:“那就是铁浮屠!”
苏芒眺望了一会儿,忽然道:“能不能想办法除去他们?”
柳随风所言不错,还没等上几天,黑云压城城欲摧,一片黑云向北而去。五百余人做贼般北上,抵达目标地点不过两天,便遇上了暴风雨。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潜到朱仙镇附近,在附近的树林中隐藏起来。
这本来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但这五百人要么是各帮派的好手,要么是正式军队中的精英,竟真的被他们做到了。饶是萧秋水曾驰援过朱仙镇之战,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也紧张出一身汗来。
当然,最困难的地方绝非如何动手,而是如何结束。苏芒自忖这些人中,能回去一半就算是侥天之幸。大营中有二万军马,以五百对二万,生机实在渺茫至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击杀金兀术,主帅一死,军心必然大乱,那时才有逃生的希望。
这些人里,有不足当她一击的普通人,也有她熟悉的高手,譬如刀王兆秋息、唐门唐大、广州梁斗、南海邓玉平邓玉函兄弟。其实邓玉平和萧雪鱼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本来不必参加,但他还是来了。
一个世界中的大事,竟会与她有这样紧密的联系,这种感觉令她内心极为触动。事已至此,她也不再懊悔连累无辜的人,只希望他们都能活着回去,不要恋战。毕竟他们的职责是拖延,而非杀敌,当以自保为要。
柳随风道:“不成的,你看他们的巡视路线。”
苏芒微微一愣,再一看,转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营中巡夜的人自然不止一组,他们的视野和路线都有不少迭叠的地方,她道行再高,也做不到隔空以意识杀人,最多一次干掉一个小队。铁浮屠人马皆穿重甲,她还不一定能成功。
只要有一个活口留下,或是被别的小队发觉异常,便和没有暗杀一样。
而他们的距离也有些远了,即使以柳随风的暗器水准,也难以在狂风骤雨中一举成功。剩下的人唯有裘无意箭术精湛,凭深厚内力开硬弓,可以射中几百步远的目标,但他也只有一个人,不过是聊胜于无。
唐朋道:“不能再等了,谁知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苏芒、萧秋水等先天高手还好,雨水及身时,真气自然生出反应,将水隔绝于外,所以头发和衣服都没怎么湿。其他人却都狼狈不堪,水流不停从脸上往下淌,平日里再怎么气度不凡,这时候看起来也像落汤鸡,一群杀气腾腾,舍死忘生的落汤鸡。
萧秋水望向柳随风,遮掩了所有星月光芒的云层中,忽然传来轰的一声雷鸣。
柳随风点了点头。
萧秋水的神态气度与李沉舟极为相似,只是比李沉舟更加坦荡直率,赵师容对他的欣赏绝非没有缘由。但他与柳五合作时,苏芒冷眼旁观,只觉这两人之间没有半点应有的契合。她可以明白地感受到,柳五不喜萧秋水。
这种不喜是基于性情,也是基于本能,因此柳五为她压抑好恶,她一直心怀感激。只不过在这雨夜中,柳五全神贯注于眼前局势,毫无掩饰,情绪曝露得比平常更明显而已。
这样的话……
她心里划过一个念头,在这念头成型之前,萧秋水已低喝道:“动手!”
风雨扑面,杀气如刀,数百人蓦地散开,按照原定的计划,无声无息地扑向金军大营。他们说话时一直在不停移动,离大营已经不远,每个人臂上都缚着红巾,用以辨认敌我身份。
闪电照耀之下的军营,仿佛一个能够吞下一切的暗黑沼泽,人若踏进去,只能乖乖等着被吞噬,休想再拔脚出来。临行前,刘锜嘱咐他们,雨势太大时,根本无法点起火把,要趁闪电亮起时辨认同伴,趁漆黑不见五指时杀人,以免伤及自己人。
燕狂徒早已等得不耐烦,高大的身形一晃,已消失在茫茫风雨中。他愿意忍耐到现在,已是极给别人面子了,萧秋水也无可奈何,只盼他莫要杀性大发,误了正事。
裘无意知道苏芒从无战场经验,判断不出主帅大帐在何处,疾掠中,沉声道:“跟老夫来,切勿走散了。”
庞斑可以自由出入皇城,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但当真把他扔到万人的军营中,恐怕也要费一番力气。苏芒实力自然不如庞斑,也从未想过逞强。她谢过裘无意的好意,扫了其他人一眼,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千万小心,都要活着回来。”
兆秋息哼了一声,道:“管好你自己吧!”
随着他这句话,暂时聚集在一起的人骤然分散,用不同的速度、不同的方式,死神般射向巡夜的铁浮屠骑兵。这些骑兵的实力非寻常士兵可比,为避免死伤过重,首先就要先解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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