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娘子黯然道:“我知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女儿的坟墓。”
气氛本来就剑拔弩张,雄娘子一句话说出来,连空气都紧张到几乎凝固。阴姬沉默着,雄娘子也没有再说话,一片静寂中,楚留香苦笑道:“在下知道,这个时候插嘴,实在不合时宜。但司徒静姑娘之死和天一神水的失窃与两位有关……”
阴姬冷冷道:“原来你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道:“不错,我欠神水宫一个交代。”
阴姬忽然用力挥了一下手,用平静至冷酷的声音道:“不用交代了,我什么都知道,是无花那恶僧害了那可怜的孩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孩子是我的女儿?”
楚留香苦笑道:“现在我想说不知道都不可能了。”
神水宫主既然知道天一神水失窃的真相,还要遣宫南燕找楚留香的麻烦,那当然是为了找一个替罪羊。楚留香知道了她的秘密,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阴姬怎么会容许他活着走出神水宫?
阴姬如电的目光凝注在楚留香身上,仿佛根本不记得旁边还有个雄娘子,连苏芒也被她浮云了。苏芒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不管怎样,一个女人生了个孩子,总不是坏事,她为了这不是坏事的事要杀楚留香灭口,楚留香未免太冤枉。
倘若真动起手来,她可不知道,楚留香是否还能用那无赖的方法制住阴姬。
“其实是这样的,”她整理了一下思绪,闲闲开口,“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何必还要替罪羊呢?明明是无花做的孽,他人都已经死了,真实面目也被揭露出来,干嘛还要楚香帅背黑锅。至于司徒静姑娘的事嘛……我也知道了,宫主也要杀了我么?”
阴姬霍然转身,冷笑道:“你若肯拜我为师,入神水宫门下,我自然饶你一命。”
神水宫主令出必行,她这已经是看在苏芒年轻美貌的份上,没和她计较。苏芒却笑道:“是吗?说不定我的命太硬,宫主饶不了呢。其实我和楚香帅的嘴都比蚌壳还紧,绝不会乱传**,不过空口无凭,我说了,宫主也不会信。我倒是有另外一个提议。”
阴姬冷冷道:“说。”
苏芒笑道:“我想和宫主比拼一场,若是我赢了,宫主让我瞧瞧你们的镇宫之宝天一神水,然后放我们离开,我们也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江湖上觊觎天一神水的人何止千百,她到这时候还念念不忘地讨要,倒也稀奇。阴姬道:“若是你输了,那又如何?”
苏芒一摊手,笑道:“也不如何,到那个时候,宫主让我加入神水宫的邀请还算数吗?我加入神水宫之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天一神水?”
她浅笑嫣然,俏皮中带着三分无赖,楚国香听得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阴姬本来郁卒的心情竟因她这句话稍稍纾解,想起她那几剑实力非凡,也算是江湖罕见的武功,冷哼道:“动过了手再说。”
苏芒没有动,楚留香却忽然动了,旁人看到他衣衫颤动的时候,他人已拦在了苏芒前面,笑道:“要做公平的决斗,何不先来找我?”
他是绝不肯让一个女孩子替他决斗的,苏芒被他挡在身后,瞪着他高大的背影,不但没有任何感激之情,甚至还颇有些愤怒。她终于能够体会到那些被人打扰出手的侠客的心情,叹了口气道:“楚香帅,你能不能先等我输了,再说你要上场?”
一样是温柔体贴,柳随风就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阴姬对苏芒网开一面,对楚留香可不会如此,厉喝道:“找死!”迎面一掌拍了上来。这一掌力道看似柔和平静,实则无坚不摧,无物可当。
她和雄娘子恩怨纠葛,又生了个女儿,其实已对他动了真情,雄娘子曾立誓永远不回神水宫,否则甘愿死在她手上。然而,等他真回来,她想一掌打死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内力都凝聚不起来。
这一掌本该拍在雄娘子身上,却拍向了楚留香。阴姬心中无数的痛苦折磨,情|欲纠缠,在掌力中尽数发泄了出来。
之前楚留香掠出水面,阴姬掌力已尽,苏芒安然无恙,他不知道这位神水宫主的武功如此可怕。阴姬手掌一挥,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抢得先机,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她掌力最厉害之处,就是令对方非但不能招架,也不能退,正像是已投身洪流之中的人,只有奋力逆流而上,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想退下去缓口气,就立刻要被洪水卷走,死无葬身之地了。
阴姬外号“水母”,名号不是白叫的,一身武功全是从水中练出,正如道德经中所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苏芒历经的世界也不算少了,从未见过这样浑然天成,模拟自然到极致的武学。明明只是破空而来的掌力,她却有了万千洪流当头冲到的感觉。
她顾不得楚留香如何应对,持剑抢了出去,迎上这道掌力,也没有怎样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一个提剑,剑锋轻振,浩然巨力竟从她两侧滑开,她人如一叶轻舟,逆流而上,冲向阴姬。
这便是忘情天书中的“水逝”,阴姬的攻击雄伟磅礴,有如山洪暴发,又如怒涛狂潮,与其说是掌力,不如说是水力。苏芒收束心神,不再理会旁人在做什么,灵台一片空明,专心运用水逝的窍门法诀,一出手便收奇效。
阴姬连续拍出三掌,一掌比一掌重,气浪愈抛愈高,苏芒纤细的身影就随着气浪飘了起来,活像漂在风口浪尖上的一块木板。巨浪一心想把她撕碎,竟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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