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一场芨茾宴不欢而散,贾母却没责骂王夫人及薛家,更没提赶薛家出去住的事。真是笑话,出去做什么,难道让人家都知道荣国府用了薛家的银子么?如此没脸的事,贾母自然不会做,她仿若无事人一般,在房里与三春宝玉说笑取乐。
王夫人薛姨妈两个却气得不行,尤其薛姨妈,脸儿煞白,不见血色,手一直发抖说不出话。
薛宝钗亲自捧了茶,温声道,“妈跟姨妈且消消气,也不值当的。”
薛姨妈死死握住女儿的手,含泪道,“我儿受委屈了。”
王夫人灌了口茶,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妹妹且放心,哪怕今天咱们没脸,老太太也断不会再提起林丫头的事了!我就是拼将出去,也绝不会负了妹妹!”林黛玉牙尖嘴利,又是老太太亲外孙女,一旦进门,哪里还有王夫人站的地界儿,怕她就得跟刑夫人似得天天装木头了!
薛宝钗闻言,脸上泛起红晕,低头不语。
薛姨妈拭去眼泪,抚摸着女儿的手,对王夫人道,“我们娘们儿,就指望姐姐了。”
史夫人到家时,史鼎刚散衙,正在换衣衫。
史湘云请了安便由丫环婆子们伺候着回房休息了,史鼎看着妻子去了头上繁重的首饰,又换了家常衣物,递上一盏茶,笑问,“热不热闹?”
史夫人慢呷一口,似笑非笑的睨了丈夫一眼,“岂止是热闹,唉呀,真是,唉,咱们姑妈多有规矩的一个人,没想到二太太却出了大丑,连同薛家母女,一道的没脸。”
史鼎忙问究竟,史夫人笑着说了,啧啧道,“真不简单,老爷看人素来最准的,这林家姐弟都是厉害的,薛太太也是,多大年纪的人了,忒不讲究,说些自掉身价的话。林家少爷那张嘴,半点情份不留,连讽带刺,管你亲戚长辈,一概骂了回去。”
“到底年纪小呢。”史鼎笑。
“小不小的,是个能行的,”史夫人赞道,“有志不在年高,他们孤女弱弟,相依为命,不厉害些怕活不到这会儿了。林姑娘我也见了,容貌举止都是万里挑一,满城没见过那么出挑儿的女孩儿,我只恨咱们没那么个女儿!听说林姑娘早便在内宅管家的,我问了云儿,行事最是讲究很有大家气派。这林家还有将将一年才能出孝,林姑娘年纪也小呢,慢慢打听也无妨。”
史鼎笑道,“嗯,你留心吧。咱家毓儿虽说是次子,我疼他与老大是一样的,只可惜不能袭爵了。”
史夫人皱眉,“老爷,叫我说林姑娘自身的条件的确是极好,只是到底娘家势微呢。”
“为人行事咱们得看得远些,你也说他们姐弟是能干的。想想原来林如海不过是一介探花,家中无亲族可依,身上芝麻大的爵位,那时怎么样,照样公府嫡女下嫁。林如海日后屡迁要职,贾家不全靠林如海点拨吗?”史鼎因功封侯,向来眼光独到,叹口气,“如今林家势微,可叹姑妈家大大得罪了林谨玉。教林谨玉念书的先生乃如今御前最得宠的侍读学士许子文,出身山东许家,经世大族,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学识也是一等一的好呢。林谨玉何愁没有前程呢,我原有心云丫头,不过云丫头到底差一层,再说我看姑妈对云丫头也有些意思……咱们暂且看看,林家姐弟年纪尚小,又在孝中,慢慢打算也来得及。”
史夫人笑应了。
……
王子腾夫人史氏自上次赔礼事件后,对两个小姑子便有说不清的意见,姑嫂天敌,平日在王子腾面前不敢说小姑子不好,如今抓住把柄,好一通抱怨。
“说起来,两位妹妹都是长辈,经过见过的事儿不知多少,人家林姑娘,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倒拿人家比作戏子。林家又不是好欺的,闹到最后,没脸的还是自己。”史氏满脸不满,噼哩啪啦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他家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好看呢,在人家住着,吃了这些亏怎么还学不乖呢。”
王子腾听了,淡淡地,“你知道就是了,反正以后少些往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必管妹妹家的事,不但不能管,日后她们若找你商议什么事,你也不要问不要说。”
林谨玉回了家,穆离早等着他呢。
穆离来往林宅完全当自己家一般,就算不是自己家,穆离也早当成了老婆娘家,小舅子家里,不算外处。没想到,林家姐弟竟然不在,穆离便多问了一句。他虽是个不喜言语的,为人处事却不木讷,因常来往林宅,对门房小厮也常打赏些好处,再加上穆离武功绝世。男人嘛,谁没个大侠梦想,是以,林家人对穆离相当热情恭敬。
穆离一问,平安就没管住嘴,照实说了。穆离自己在花厅喝茶,无端觉得气闷,这林谨玉也真是的,不是知道那府里没好人么,自己去就好了,总是带着他姐姐却做什么呢?
心里抱怨,面儿上还不能显出来,毕竟人家还没答应将姐姐嫁给自己。如此胡思乱想着,听到脚步声,穆离坐正了,步刻工夫,林谨玉扭着胳膊左摇右摆的进来,坐了这大半天,浑身觉得僵持,林谨玉活动了筋骨儿,笑着坐了道,“穆大哥,今天落衙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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