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薛姨妈哭了半宿,急得差点上了吊不说,王刑二位夫人俱没歇好,王熙凤也只略眯了眯,第二日到贾母处请安时都脸色憔悴,尤其是王夫人,枯黄消瘦,如大病一场。
贾母皱眉道,“都怎么了,这是?”
刑夫人在贾母面前素来不如王夫人得势,此时抓住机会,叹了口气,“老太太,昨儿个晚上没敢惊动您。听大老爷说,打外甥的那群匪徒都招了,原来是薛姨妈家的大小子,叫薛蟠的买凶雇人要谋害外甥呢。夜里官兵就来把薛蟠抓走了。”
众女一片唏嘘,林黛玉虽心里有底,听到真有其事,脸仍惊得煞白,浑身直发抖。微雨忙扶住自家姑娘,焦心的问,“姑娘,姑娘,别急啊。”
贾母顾不得发火,道,“玉儿,到外祖母这儿坐。鸳鸯,倒杯茶来。”
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林黛玉生得精美,这一哭,真真是梨花带雨,搂着贾母的胳膊泣道,“这得多大的仇啊,我们见都没见过这位薛大爷,怎么就能做出买凶杀人的事呢,难道他家里没姐妹兄弟不成?”
林谨玉冷声道,“我自来从未与薛大爷见过面,倒不知哪儿得罪了他?”
王夫人被贾政骂了半宿,倒生出了一股子狠劲儿来,道,“或许是搞错了说不定,蟠儿虽鲁莽些,对兄弟们都是好的。东西二府没不跟他好的,外甥是没跟他见过面,若见了,还能做兄弟呢。”
林谨玉面色稍缓,温声道,“衙门的事我不清楚,听二太太一解说,也有几分道理。平日里宝姑娘温柔识礼,薛姨妈待人和善慈爱,我也不信是薛大爷所为呢,怕是误会呢。”
贾史王薛同枝连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点小事还动不了薛家的根骨。林谨玉此话一出,王夫人犹如被打了强心针,笑道,“要不说读书人明理呢,外甥此话甚是。”
便是贾母的脸色也有好转,王夫人再接再厉,笑道,“听你二舅舅说,巡城兵马司的穆大人同外甥一起念过书,这倒是巧了呢。我就厚着脸皮托外甥去跟穆大人求个情份,你薛大哥哥自小娇惯着长大,咱们又是这样的人家,他哪里进过衙门呢。让你琏二嫂子备礼,去跟穆大人说一声,先把人保出来如何?”
“我虽与穆大人有同门之谊,却不好开这个口,衙门有衙门的规矩。是非曲直,既然人都抓了,肯定要审,薛大哥若果真是清白的,谁还敢难为了他?”林谨玉笑道,“二太太有所不知,穆大人才任职,就碰到这么一档子事,我不通外务,也听俗语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呢。再者,穆大人只是看在同门的面子上照顾于我,官场之中,别说同门,同年同僚同乡多的是,谁抵得了谁呢?我贸然开口,倒让穆大人难做,非但救不了薛大哥,怕我们同门之情也要受损呢。”
别人能看薛蟠的笑话,王夫人却是不能撒手不管,笑道,“即如此,外甥何不先撤了状子?岂不是大家两相便宜?”
林谨玉仿若听到什么大笑话一般,沉了脸,喝道,“二太太,有人买凶杀我,您让我撤了状子?恕我难以从命!这话是二舅舅叫二太太说的吗?若是如此,还请二舅舅跟外甥说个明白!”
林黛玉只是伏在贾母怀里呜咽哭泣,贾母也顾不得人多,斥道,“王氏,你胡言乱语什么!我贾府的外甥遇袭,定要找到杀人凶手,否则别说他们姐弟,我这老婆子断然不依!”
李纨见厅内气氛紧张,对着三春使了个眼色,三人随着大嫂退下,房间气氛更为冷凝。
贾母缓了口气,抚摸着黛玉的颤抖的脊背,眼睛却是看向谨玉,温声道,“好孩子,你二舅母素来最糊涂不过。这事,外祖母定会给你做主!你二舅舅待你比宝玉还好上三分,断不会说这种话,外祖母就能给你打包票!”
林谨玉落泪道,“我也是一时气狠了,哪里真会疑舅舅呢,话赶话到此处。二舅母纵是心疼自己的外甥,也该体谅舅舅的心呢。京都这么多人,怎么那些人单把薛大哥招出来呢。二舅母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让我撤了状纸,若我真有不测,哪里还敢指望二舅母呢?”
林谨玉的话一句句直噎得王夫人喘不过气,王夫人想再反驳,却是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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