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驾朵云彩我也不去!我一个乡下老太太啥都不懂,才不去那京里天子脚下的地方呆着呢,凭白的招人眼。”
“招谁眼啊?!您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我辞官!当初让我好好读书,好话都糊弄我说,现在我书读完了,倒全变卦了!我不管,你们要是不跟我进京,我也不去了!我跟我爹在家卖肉,跟二哥做生意,跟大哥教书,哪儿也不去了!……”李怀熙开始发脾气,可说着说着真伤心了,掉了几滴眼泪,头埋在肥猫身上,转眼就弄湿了肥猫一大块毛。
老太太被外孙弄得哭笑不得,这中了状元还在被窝里哭鼻子,可见还是个孩子。手边没有帕子,老太太拽了一截枕巾给李怀熙擦了擦眼泪,笑着问,“听你这意思是想着把全家都摽到京城去跟你过?连你爹、你娘一起?”
“这当初都是你们自己说的!”李怀熙气鼓鼓地闷在肥猫身上回答。
“我还当就我一个人儿瞎许愿了呢……”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摸了摸李怀熙的小脑袋,接着糊弄,“明儿姥姥和你大舅商量商量,咱先睡觉,离你上京的日子还长着呢,明天一早家里还是一大堆人,等看你这红眼儿兔子似的人家该笑话你了,先睡觉,姥姥拍,乖孙睡觉……”
李怀熙在老太太不成调的哼唱中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明白姥姥的话里有多少糊弄的成分,总之有得商量就是好事。他姥姥虽然七十多岁了,可刚才他给老太太把过脉,没有高血压、没有心脏病,常年喝着女儿女婿这里的猪骨头汤,也没有骨质疏松的麻烦,老太太身体好的很,再说他的马车里能躺能坐的那么舒服,即使老太太身体不好有他这个半吊子医生跟着也没事儿,别说一千多里的官道,就是再多走五百里老太太也出不了问题……只要姥姥答应他,他总是能平安把这老太太拐走的。
第二天天没亮,他大娘就带着村里的几个婆子媳妇来了,这一天她们不光要安排李家商队伙计们的早饭、路上的干粮,还要把第二天祭祖用的东西准备出来,吃食、器皿、香烛元宝,零零总总的,即使起了个大早也忙得手脚不沾地。
李怀熙一早上让刘全给他弄了两个茶包敷眼睛,略微消了肿之后才出门见人。一个熟识的婶子一边干活一边笑着逗他,“三儿,这回出息了,是不是得把你爹你娘都接进京里过好日子去啊?到时候婶子也借点儿光,没准儿啥时候也到京里见见世面。”
另一个女人听了没等李怀熙开口就接了过去,“你那粗手大脚的,谁能看出你还能是状元老爷的亲戚啊,到时连三儿家大门都进不去,人家门房准说‘这哪儿来的疯婆子?’,然后给你轰出来,你们说是不是?”
一院子的女人都笑,李怀熙也跟着笑着打哈哈,一边应付着众婆娘一边扛着肥猫跟在他大娘身后往厨房看了一眼,刚巧蒸好的白面馒头掀锅,厨房里瞬间变得烟雾缭绕,李怀熙什么也没看清,赶紧把头又缩了回来。
“去、去,一边儿玩去,待会儿烫着你,”他大娘端着刚捡出来的馒头出了厨房,拿胳膊肘一拐就把李怀熙推到了边上,一边走一边说,“你娘给你做你爱吃的了,甭看了!让你二哥去叫那些人过来吃饭,赶紧吃完赶紧上路,天快热起来了,上午走还凉快些……”
这时李虎已经把住在外面的伙计们都叫了回来,李怀熙英雄无用武之地,扛着自己的肥猫又溜达回了父母的房间,他小时候就喜欢在起床后继续赖在这里,如今长大了也还是一样。
吃完了早饭,商队的人重新上路了,李家的南北货行垄断了哒坦的羊毛生意,每隔半个月就要这样往返一次,这次是顺路把李家要用的东西运了回来。
送走了商队,李家依旧忙乱。由于祖上没有出过什么显赫的大人物,导致李家的后世子孙对地下的祖宗们都敷衍的很,往年李家宗祠祭祖的流程也很简单,无外就是磕几个头上柱香就完事儿了,往往就是各家在上坟之后捎带脚的往宗祠里走个过场,连族长家都是如此。
李家祠堂破破烂烂的,主神龛都落了灰,这些活儿女人干不得,必须由村里的男人来打扫。李家虽多得是膀大腰圆的大汉,但干起精细活来却也不含糊,半天的时间久把祠堂打扫干净了,李虎这边张罗着把从余川买回来的一些绫罗彩幡挂好,门口一个在外面看着材料的小孩儿却满脸怒色的跑了进来——
“孟家来人了,阻着咱们的人不让把状元牌楼建在咱们庄呢,还说要让三叔回去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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