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去城中什么地方未归?”说话之人话一出口便知不对。若说花街柳巷,罗靖倒也不是全无涉足,然而这是什么时候?性命攸关之际,他岂会如此荒唐!
“莫非将军自己去偷营了?”一个偏将小声猜测。以罗靖的性子,确实不无可能。他曾只带二十人的小队直踹敌人中军大帐,将对方主将杀了个措手不及仓惶而逃,若说当下是单身潜入敌营,倒也不算猜得离谱。
丁兰察脸色一变,高声道:“传令下去,询问军中是否有人在天黑之前见过他?”
深更半夜的,亲兵去了半晌,才带来个医官。丁兰察心中着急,道:“你见过罗将军?几时见的?”
医官不知大帅为何如此焦急,紧张道:“掌灯时分罗将军来找过卑职,向卑职讨了些避疫治疫的药草,然后便走了。”
“避疫的药草?”丁兰察摇了摇头,不得要领。眼看子时将至,罗靖本应率领前军第一批出城,这会儿前军却是群龙无首。丁兰察此时除了吩咐暂停出击全城寻找,也没有什么办法。
碧泉之前其实已经全城跑了一遍,这时听了丁兰察的吩咐,又是失望又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向丁兰察告退而后回了住处。因碧烟也在家里着急,无论有无消息,总要先回去说一句才好。
碧烟因是不方便出门寻人,早在家里磨转了半日,见碧泉并没带回消息来,只急得两太阳火星乱溅,跺足发急道:“这医官也是胡说,爷要避疫的药物做什么!”
碧泉比她还冷静些,道:“在大帅面前,他怎敢胡说。你且慢焦躁,我再去各处药店寻寻,看可有什么线索。”说着一回身,却见沈墨白不知几时已经起身,从门边露出半张脸来,见碧泉转身,迟疑道:“你说,将军要了些避疫的药物?”
碧泉听他这口气,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忙道:“医官是这般说的,你难道有什么消息?”
沈墨白脸色发白,道:“将军只怕是……进山了。”
碧泉眉头一皱:“进山?将军进山做什么?”
沈墨白心里已经隐约猜到,可是这后果太过严重,他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把话说出来。碧泉见他干张嘴不出声,急得要死,掉头就走:“我去山里找!”
沈墨白一把拉住他:“你不能去!”
碧泉两眼冒火:“为什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沈墨白嘴唇微微颤抖:“将军如果是进山……恐怕……恐怕难以生还……”
碧泉抬手掴了他一耳光:“你胡说!”
他手劲大,沈墨白被他打得跌到了一边,喃喃道:“避疫的药物,怎么避得了蜚兽之毒……”
碧泉上前一步拎起他衣领,用力晃动:“你到底在说什么?将军在哪座山里?你快点说,别吞吞吐吐的!”
沈墨白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抬手指着窗外:“就是城外的山。”
碧泉拖着他就往外跑,直奔丁兰察的中军大帐。丁兰察乍听也是一惊,一面点人准备出城寻找,一面上下打量沈墨白,沉声道:“罗靖为何要进山?”
沈墨白低下了头,半晌才道:“将军想用瘟疫来驱灭北蛮。”
丁兰察听得稀里糊涂:“瘟疫?”瘟疫和进山有什么关系?而且,又如何用瘟疫来驱灭北蛮二十万大军?难道你说让他们得疫,他们就会得疫么?而且此时已近冬季,已不是大发的季节。只是他再问,沈墨白也只低着头,再也不答了。
丁兰察看逼不出他话来,也无暇再深问,只提点兵马要出城寻找。可是北蛮大约以为他们又是来阻拦修堤的,早就准备了人马在城外拦截,丁兰察的人几番冲锋,都没能冲到山脚下。丁兰察看一时无计可施,只得令人马撤回城中,待天黑再想办法。此时刚刚是辰时,离天黑还有好一阵子,别人尚可,碧泉第一个急得头上冒火,拖了沈墨白到僻静处逼问。可是问来问去,也只得沈墨白一句:多多准备治疫药物,其他再也问不出什么。
这一天实是度日如年,好容易日色西斜,丁兰察再上城头,却远远见北蛮军中似乎有些混乱,他极目望去,忽见有十余骑自营内奔出,直向吴城而来,再仔细看时,前面一人虽也是北军装扮,却似是被后面十余骑在追赶。他目力极好,再仔细看上几眼,突然认出那正是罗靖!不知怎会从北蛮军营中奔出。但此时顾不得多想,急忙点了人马开城接应,自己也忙忙下城。
北蛮追出来的只有十余骑,见吴城兵马出来接应,也就转回头去。丁兰察赶到城门处,罗靖已经进了城,丁兰察一眼看去,不由吓了一跳,只见他脸色异样地潮红,见了丁兰察想要下马行礼,却身体一晃,整个从马上跌了下来。幸得碧泉手快一把扶住,再看时竟然已经昏了过去,脸上身上都热得滚烫。丁兰察连声召军医,军医匆匆跑来,只看了一眼便急道:“大帅快快离远些,将军这是得了,是会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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