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笼罩下的极北之地深陷于黑暗之中,而猎魔人的寒冰堡垒便如长夜灯塔一样在这黑暗的冰原上固守一线光明,千百年来,不管异类对这些猎魔人有多痛恨,也不管这些猎魔人是否真的称得上“高尚”,至少有一点必须肯定,那就是这些守夜者在事实上保护了人类文明,并确保脆弱的人类度过了历史中的最黑暗年代。
即便不考虑这层历史意义,光是想想那些疯狂的长老教团一旦冲出科尔珀斯的后果,郝仁也不能允许这座寒冰堡垒沦陷。
在数名猎魔人大师的带领下,郝仁一行在寒冰堡垒的深处穿行着。他们脚下是千年不化的坚冰,头顶是这个星球最澄澈的天空,耳畔时不时便可以听到风声呼啸,而全副武装的黑衣猎人们则安静地在每一处岗位上站岗放哨。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郝仁觉得自己正站在一座守望塔上,这座塔钉在北极,钉穿了厚重的冰盖,钉穿了数千年的历史,钉穿了这颗星球所有的种族和文化。神话时代是被它终结的,魔法文明也是被它终结的,人类文明是在它的守望下成长起来,无数暗夜中的猎手就站在这个地方安静地观望着整个世界……
然而普通人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莉莉在寒风中仍然很精神,或者说来到北极之后她就比任何人都精神了,这位哈士奇姑娘兴致勃勃地在郝仁身边跑来跑去,一边享受寒风拂面的感觉一边感叹:“真亲切诶真亲切诶……感觉跟到家了似的。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对普通人而言环境够恶劣的。”
“对猎魔人其实也一样,”白火似乎微笑了一下,“我从不觉得自己的故乡很舒适。这里又干,又冷,除了冰还是冰,每天出去都看不到一丁点别的颜色,能吃的只有鱼和海豹,其他食物要耗费很大力量从内陆传送过来。冰原上的生活非常枯燥。训练,巡逻。日复一日,所以在很小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游猎者,虽然这样阶级很低,但即便年轻猎手也能有机会周游世界——可惜从我身上检测到了先祖血脉,于是我反而比普通猎魔人多训练了二十年。这样说来……我倒是挺羡慕那些在北极以外地区出生的年轻猎手的。”
“你就是在这儿出生的啊?”莉莉有点惊讶地看了白火一眼,“我还以为你是要接受精英教育才被送到总部的,电影里都好这么演。话说你爸妈也在这城堡里?”
“他们去世很多年了。”白火淡淡地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因为大家瞬间想到的便是猎魔人和异类之间那无数代人不死不休的战争,郝仁不太自然地扯扯嘴角:“是……跟异类打仗的时候吧。”
“啊不是的,”白火一看大家有点误会赶紧摆摆手,“我妈是生病,我爸是嗑魔药嗑多了去找火山决斗……”
她这话音一落顿时现场一片安静,气氛瞬间比外面的大冰原还冷,饶是莉莉那不可思议的反射弧也有点反应不过来。正常人要看着白火这个设定肯定要认为她是那种苦大仇深背负命运的姑娘。父母双亡全家都死在妖魔手里的那种,但谁TM能想到她爹是嗑药嗑死的……少女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白火那边还没感觉气氛有异,一个人继续说着:“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对他们印象都不深……一直是导师把我带大的。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薇薇安张张嘴:“……没什么,感觉你的身世……有点跟想象的不一样。我还以为你要抖搂一串家族恩怨来着。我印象中的猎魔人都是这个画风。”
“你心目中的猎魔人都是苦大仇深的么?”白火耸耸肩,“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有亲人朋友,有七情六欲,有爱好有性格,‘猎杀’并非我们的全部。我的导师喜欢国际象棋,我喜欢看漫画,你会觉得这不可思议么?”
薇薇安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有多少猎魔人想过,被你们猎杀的那些‘妖魔’们其实也差不多。”
话题一下子有点僵。但在气氛变糟之前,为众人引路的克苏佐夫大师突然轻轻咳嗽了两声:“现在大局为重。这种无关紧要的私人交谈还是稍微往后放放吧。”
要是按着薇薇安平常的习惯,让一个“小辈”这么教训她肯定要回敬几句,但这次她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并对白火轻轻点头:“并无恶意。”
白火垂下眼帘:“我也是。”
旁观了这一切的郝仁心中却有些微妙的感慨。猎魔人和异类,原本并无本质区别,甚至那些源自霍尔莱塔的异类们还是猎魔人的同乡远亲,然而长达一万年的纷争却完全割裂了他们之间的联系,甚至割裂的比异类互相之间的矛盾还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猎魔人甚至都不再将异类当做同样有感情的灵性生物来看,而是粗暴地以“猎物”相称,异类们也完全不在意猎魔人是否有七情六欲,而只是极端地将其视作一种灾害瘟疫。这荒诞的矛盾与割裂终将产生更加荒诞的结果,那就是当一个猎魔人说起自己家庭生活的时候,一个异类竟然会感觉不可思议。
即便他们从常识上知道这很正常,却无法从感情上相信对方和自己是同样有血有肉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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