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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涟漪起身跟在唐楼的身后,他步子不快,悠悠闲闲,路上遇到嬷嬷和丫鬟,无论熟悉与否,都不敢上前搭话,只静静地敛衽行礼,到唐楼与楚涟漪一行人过去,才敢起身。
楚涟漪暗道,这禹王府真是好大的规矩,唐楼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亲民。如果换了在楚府,楚涟漪去给宜兰院的太夫人请安的时候,那些丫鬟,嬷嬷见了都会上来问一句姑娘睡得可好之类的话。
从楚涟漪与唐楼住的玉熙堂出侧门,延玉熙堂与崇仙堂之间的夹弄往北绕崇仙堂折而向南,从开在崇仙堂与三秀庭院之间的夹弄里的侧门入三秀庭院,迎面可见两株银杏,这是三秀庭院中的第一秀“双珠(株)捧秀”。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语,楚涟漪看着因为走动而偶尔露出的唐楼左手食指上裹着的白布,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由心里嘀咕,难不成他昨夜还想着要洞房的?否则怎么不弄个鸡血丸,鸭血丸的,好过割自己的手指头。
入了三秀庭院,过了“双珠捧秀”,正面是卷棚顶三明两暗的五间上房,房前一棚紫藤,府里只有两处紫藤架,一处就在这三秀庭院,一处在玉熙堂,这是三秀庭院的第二秀“春朋(棚)嫁(架)秀”。
银杏树后紫藤架前的花圃里种了些花草,都是老太妃平时在经营,花花草草都是宝贝,轻易动不得。
三秀庭院据说是前禹亲王亲自题的名,至于第三秀从来没人说,但人人都知道。
只有楚涟漪这个新来乍到的人还在寻思哪里有第三秀。
丫头见禹亲王与王妃前来,赶紧打起大红绒布的板门帘。
这三秀庭院的上房正面明间正中紫檀万字纹隔扇横眉上挂“三秀堂”匾额,绢书,以紫檀框镶表,看落款,乃是前禹亲王亲书。隔扇内五扇五美图紫檀嵌玉围屏前置了一张紫檀雕螭纹大罗汉床,正面设大红金线螭纹灵芝团纹靠背,石青金线螭纹灵芝团纹引枕,床上设紫檀雕蘷纹长方炕桌,桌上设了一盆开得正旺的菊花,瞧模样该是御袍黄。
罗汉床右侧坐了一位看起来年芳二十七、八的绝美女子,如果不是她坐的位置提醒,楚涟漪绝不敢相信眼前的丽人是唐楼的母亲,禹亲王府王太妃舒氏。
太妃今日着了一件宝蓝织金妆花菊纹大袖衫,内着同款菊纹藕色软缎抹胸长裙,梳望仙髻,插一套金镶宝嵌玉蝶赶花头面,脸如莲萼,眼似横波,柳腰藕臂,丰肌清骨,似冰捏魂魄,雪铸精神,冷若冰霜,美艳不可方物。
人若说她是唐楼的姐姐也不为奇。这等保养功夫,让楚涟漪打心底佩服和急迫地想向她取经。计算唐楼今年的年龄,就算太妃十五岁生他,也该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如果她肯再穿得粉嫩点儿,估计还能再年轻个三、四岁。
这等秀色,无怪乎这里要叫三秀庭院了。
楚涟漪一来是震惊,二来是看美人看呆了,直道唐楼上前大声道“儿子给母亲请安”,上座那人凉悠悠冰刺刺的眼神往自己“刺”来楚涟漪才赶紧上前跪拜,“媳妇给娘亲请安。”
楚涟漪这一跪一拜,姿态娴静优雅,这才让座上的太妃舒氏脸色少霁。她对这位新进门的媳妇本十分不喜,不仅被退过亲,而且太后赐婚后推三阻四,身体又薄若柳絮不堪承开枝散叶之大要,但看今日见她模样万里挑一,除了神情稍微稚嫩了些,反应慢了些,一姿一态还算过得人眼,这才稍微咽下了一点儿怒气。
上次她进宫向自己做太后的姐姐埋怨了一番,太后申斥楚太夫人,欲行退亲,后来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坚持人必言而有信,这桩婚事早就告吹了。
其实太妃舒氏这所谓的“过得人眼”一评,如果被周遭伺候她的人听去了,定要大惊失色,就是如今贵为太后的姐姐在舒氏眼里,那一姿一态都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而楚涟漪能得她“过得人眼”四字评语,实乃不易。
一旁伺候的刘嬷嬷端来茶盏,楚涟漪乖顺地接过,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至眉间,垂颈低目道:“母亲请饮茶。”
舒氏倒没有刁难,她来不屑为此种事,接过茶饮了一口,道:“起来吧。”
楚涟漪应声而起,刘妈妈又捧来一个剔红梅纹长方形盘子,上盖一张红帕,掀开后是一对造型精致华丽,一看就是宫中款式的金累丝凤钗,并一对金累丝嵌玉凤踏云掩鬓、一对金凤衔尾二指宽手镯。
这是赏给楚涟漪的见面礼。
楚涟漪又跪了一次谢赏,这才算罢。
太妃对着她身畔站的一位着桃红大袖衫的年轻女子道:“这是你四嫂。”
楚涟漪抬头看着这位“四嫂”,昨夜她们就见过面了,今日这位四嫂看起来精神却不太好,脸色白里泛青,不知可是累着了。
“四嫂。”楚涟漪略带腼腆地笑了笑。
白氏赶紧轻轻伏了伏身子,“王妃万福。”
这白氏倒是十分守礼的,楚涟漪打量白氏的同时,这白氏何曾不在打量她,从她踏入这三秀堂的时候,满屋子的人谁不在睁大眼睛瞧着这位新王妃。
白氏瞧这位新王妃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织金妆花缎缠枝牡丹纹交领短襦,当胸系了一条粉色素光软缎宽襕长裙,襕绣金八宝璎珞纹,胸口系了一条白光缎绣牡丹纹玉绶结,结尾的两条带子随她一动一静飘摇回转,妩媚妍丽,这身高腰衣裙显得她高挑颀长,明艳动人,风华无双。
今日楚涟漪梳双环望仙髻,髻座上簪了一枚金凤穿牡丹花钿,髻右不过并簪了一对金累丝凤衔珠小步摇,垂下的两对珍珠于她发间为晃,直晃进了人心里去。
这打扮简单雅致,既不失年轻女子的俏丽,也不失王妃的高贵典雅,加之又是那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看得满屋子的人都失了颜色。
白氏的心既不平静,她无法遏制自己去想,如果今日是她做那亲王妃,定要簪戴那金镶玉嵌宝凤戏牡丹整套头面,要穿那鸾凤团纹的织金妆花缎子,要……
白氏会过神来,都是她想太多了。只是这新王妃也未免太不将王妃的头衔当回事了,不仅拖延婚事,连今日第一日见婆母,也没将那只属于亲王妃的物件穿出来,白氏觉得她这份瞧不上亲王妃头衔的做派着实可恨,更映衬得自己可怜可悲,如此想来,白氏对这位新王妃无端添了怨恨。
其实这丝毫不难理解,你所顶顶在意的东西,被人得了,还随随便便地丝毫不珍惜,你的心可能平静?
楚涟漪见过这位四嫂,太妃又给她指了罗汉床右下首的三名女子。
其中一名楚涟漪是认识的,正是桃花社的社主芳姑娘,她比楚涟漪仅小了两人岁,听说是许了吏部员外郎家的公子,婚期将近,只是不知道为何留到了十八岁才出嫁。
年岁比芳姑娘还小个三、四岁的是秀姑娘,容貌端丽,气度娴雅,后来楚涟漪听说这位秀姑娘是太妃的远房侄女,至于有多远,中间绕过的人数恐怕不下十名。家境清贫,偶然被太妃看重,养在了身边,瞧今日这气度,不得不称赞太妃很会调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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