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漪送走了旁氏母女三人后,没多久就迎来了五房和六房的婶婶,到后来连寄居在连家的姑母和其他更远的亲戚也三五成群地来探望。每来一次就要稀里哗啦哭一场,其间也有真心怜惜涟漪的,所以她也难免跟着掉几滴眼泪,一来二去眼睛便肿成了桃子。
好容易安静下来,疏影用浸了凉水的布巾给楚涟漪敷眼睛,完了又将在凉水里湃了的梨子切片给她敷眼睛,这才缓和了过来。
“疏影,明日是初五吧?”
“正是,姑娘你是想……”疏影诧异地抬头。如今楚家虽分了家,吃穿用度各自管各自的,但各房的院子都是相临的,明面儿上还是一家人。何况太夫人还在,家里体面的女眷都要去晨昏定省,因着太夫人上了年岁,家里的女人们又太多,她便兴了规矩,除了与她同住的三房外,其他各房的女眷每月逢五逢十才去跟前请安问好。
即使这样的规矩,楚涟漪也难得去立一次。楚夫人生前,与太夫人只见颇多摩擦,弄得太夫人一见与楚夫人面容相似的涟漪就面色不好,上了年纪后又忌讳有病气的人在跟前晃,所以对涟漪一直不怎么待见,几番下去,涟漪也乐得不去太夫人面前讨那个没趣。寒冬溽暑地起个大早对习惯懒觉的涟漪来说可并非易事。
“嗯,明日该去给太夫人请安了,你明儿卯时初刻唤我起来。”楚涟漪翻身朝里,表示要安歇了,疏影也不敢再多问。
带伺候的人退下后,楚涟漪才睁开亮汪汪的眼睛盯着天花,也不知道太夫人会是个什么态度。只是母亲去得早,又出了这等事,涟漪觉得自己以后的婚姻恐怕都掌握在了那位祖母的身上,不得不打起精神费去讨好她,总比坐困愁城来得好。
楚涟漪想起这位多日不见的祖母也不是什么冷心肠的人,只是心眼子窄了些,耳根子软了些,当初母亲在世的时候,父亲就是太宠着母亲,加上三婶婶在一旁挑拨,让太夫人心里起了隔阂,这才看不顺眼大房的。也许自己曲意讨好,祖母还能想起她身上也留着楚家的血来。
就这样反复思量了一夜,次日楚涟漪连打了三个哈欠,困得掉了几滴眼泪后,才在疏影和暗香的伺候下起床,笑着道:“我太懒散了。”不过还好太夫人只让逢五逢十去立规矩,如果以后真的嫁了人,起早贪黑,岂不更惨。
疏影捧来牙刷和青盐让楚涟漪漱嘴,奉上一杯温热的薄荷茶,让楚涟漪润了口,又从粉彩富贵满堂瓷盒里取了自制的薄荷片给她含在嘴里,保持口气清新。
暗香则将楚涟漪的头发简单的盘起,为她在滴了荷花露的海棠式汝窑白瓷脸盆里绞了帕子递上,让她润了润脸。又从一个五彩朱雀盖罐里取了她们自制的玉容散放入楚涟漪的手心,用荷花露润了给她洗脸。
“暗香,挑一点儿珍珠粉末来。”楚涟漪轻声吩咐,本来有些人家的澡豆里已经放了珍珠粉,但楚涟漪觉得常用珍珠粉容易磨得皮肤粗糙,这年头珍珠无论怎么磨都还是有些粗粉粒,楚涟漪皮肤薄嫩,一点点粗粉就能感觉出刺疼来,所以每旬才用一次珍珠粉。
洗完脸,匀了妆,又特地用桃花膏子刷了腮红,楚涟漪这才穿上衣服,两个二等丫头云柳、云桃抬了食桌到南边炕上,暗香、疏影伺候楚涟漪用了一小碗燕窝红枣粥后,她就喊够了。
“姑娘,你怎么才吃这点儿,一会儿去太夫人屋里,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你又吃不惯那边浓腻的菜品,当心饿得胃疼。”疏影埋怨楚涟漪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吃不下了。”楚涟漪吐出口中用于饭后漱嘴的薄荷茶才懒懒地道,觉没睡够吃什么都没胃口。
暗香取了荷花冰片香身丸给楚涟漪放在口中噙化,唇齿留香。
楚涟漪想着去三房那边还不知道要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命疏影取了一小块香茶饼子放在自己随身带的荷包里,随时可以取出来含在嘴里。
这香茶饼子还是去年夏日楚涟漪翻阅秘方找出来的,使唤疏影、暗香用龙脑、荷花、荷叶,桂花,调和甘草膏、糯米糊做成的小饼。
人吃五谷杂粮,想要吹气如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番忙活下来,楚涟漪,楚涟漪领着疏影、暗香踏进太夫人住的宜兰院时已经是辰时正。来得不早不晚,三房、五房、六房的婶婶领着女儿、媳妇已经在屋里伺候了。
楚涟漪进屋的时候,楚太夫人微微诧异了一下,“碗丫头怎么来了,身子好些了?”
一听“碗丫头”三个字屋里的人都笑了,楚涟漪羞红了脸。
这“碗”是她的小字,是她母亲在世时给她取的,因着“涟漪”二字都从水旁,深有点儿浮萍易逝之感,但名字又是当时她爷爷取的,不敢另更,所以楚夫人想给涟漪取个稳稳当当的小字,要如山如石,再者涟漪身体娇弱,不好养,又听人劝要取个贱点儿的字才能养大,楚夫人就取了“碗”这个字,既稳当,又寓意女子的温婉。可这字毕竟俗贱了些,涟漪长大后没少被人笑,被她整治过几回后,如今还能这么称呼她的就只有几位长辈了,而太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金安。”楚涟漪敛衽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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