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弹琴者浑然不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中。
啪嗒。
一声坠物声。
纪无敌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回头,直盯盯地望着那僵在石后的灰衣老者。
“子期!”他深情地呼唤着。
……
灰衣老者慢慢从巨石后面走出来,俯身捡起八层大食盒,又将散落的木碗木盆拾掇干净,才朝纪无敌揖礼道:“参见门主。”
纪无敌放下琴,冲到他身边,激动道:“子期!你终于出现了,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
灰衣老者波澜不惊道:“启禀门主,老朽齐子忠。”
纪无敌伤感地看着他,“……不能倒过来念吗?”
齐子忠面无表情。
“那你刚才是因为我的琴声驻步吗?”
如果被惊住也算的话……齐子忠勉强地点点头。
纪无敌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把握住他的手,坚定道:“哦,子忠!你就是我苦苦追寻的知音。我们以后要永远在一起,你天天背着柴路过,我天天弹琴给你听。”
……
齐子忠抽回手,镇定道:“门主。老朽是奉老门主之命在这里看守十恶牢的。”
纪无敌眨眨眼睛,“十恶牢?”
齐子忠道:“是。是昔日老门主关押江湖上十恶不赦的魔头的地方。”
纪无敌惊讶道:“我们后山有这种东西?”
“……有。”
“什么时候有的?”
“在门主您还没断奶的时候。”
“怪不得我不知道。”纪无敌很好地找到借口。
“……”
纪无敌看着他手上的食盒,“那你现在去哪里?”
“送饭。”
“可是已经洒出来了。”纪无敌转了转眼珠,“反正送不成了,不如听我弹琴吧?”
齐子忠的眼角一抽,很快道:“门主,老门主曾经交代,即便面对十恶不赦的犯人,我们仍应仁义为怀,不可轻忽。”
“哦。那我和你一起去吧。”纪无敌笑眯眯道,“这样送完之后,你就能多听会儿琴了。”
齐子忠:“……”
山势陡峭,小路蜿蜒。
齐子忠步履轻盈走得飞快。
纪无敌抱着古筝,走得磕磕绊绊。在袖子被树枝刮破第十三道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道:“子忠,我的衣服破了。”
齐子忠顿住脚步,转头道:“门主千金之躯,不宜奔波,还是回去吧。”
纪无敌委屈道:“我不认得路,子忠要送我吗?”
“门主,这里就一条路。你顺着走就行了。”
“我就是说我不认得这条路啊。”
“……”
又走了几丈,纪无敌终于在纠结中将古筝遗弃路边。
齐子忠看着孤零零的古筝,于心不忍道:“门主,不如让我来拿吧。”
纪无敌深情地凝望着他道:“无妨。只要能陪子忠,别说区区一把古筝,就算是整个辉煌门,我也是舍得的。”
齐子忠脚步凌乱了下。他望着前路,心中悲怆——想他齐子忠一生光明磊落,虽然惜败于纪辉煌,但输得堂堂正正。没想到老来居然还要背负老颜祸门,魅惑门主的罪名!
“不过子忠啊,”纪无敌又慢悠悠地接口道,“就算我舍得辉煌门,护法堂主他们多半也是不肯的。所以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不用太纠结。”
“……”
十恶牢在后山山腰,繁叶掩映处。
纪无敌跟在齐子忠身后,弯腰进洞。
洞口虽然密闭,但是洞里却很干燥舒爽。
洞的右边放着一长排油灯,约莫数十丈,将里头照得亮如白昼。左边是一间间的牢房,每间大约两三丈长,四五丈宽。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齐子忠弯腰,从食盒中取出一碗白饭,一盘荤素拼凑的菜,挨个放在牢房铁栅前。
头一间牢房住着个虬髯粗汉,他不接碗,只是一径盯着纪无敌看。
纪无敌抱拳道:“幸会。”
“你是纪辉煌的儿子?”虬髯粗汉道。
“正是。”
“你老子呢?”
纪无敌面不改色道:“死了。”
虬髯粗汉吃惊道:“他怎么会死?”
纪无敌道:“太想不开,愁死了。”
虬髯粗汉突然对着齐子忠魔魇似的嚷道:“他真是纪辉煌的儿子?他真是纪辉煌的儿子?!他怎么会是纪辉煌的儿子?纪辉煌怎么会有这种儿子?!”
纪无敌很认真地回答道:“他上了我娘,我娘就生了我。”
虬髯粗汉转头瞪着他,好像他头上长了两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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