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涂苒和周小全一起逛商场。
涂苒想买几件孕妇装。
贵的不想买,便宜的看不上,都不合意。转来转去,忍不住又想去看童装。经过四楼男装部,习惯性的往卖衬衣领带的柜台扫视,忽然发现一个欧洲品牌的冬装在打折。她想也没想,就拉着周小全钻进人堆。
一件深灰立领的羊绒大衣甚合眼缘。旁边也有人想要,涂苒紧揪着不放,一看标价:1999大洋。
涂苒问周小全:“两千块打六点五折是多少?买三百送八十……我还可以用这些钱买几件衣服是吧?”
导购小姐瞥了她一眼:“这就是折后的价格。我们这个牌子打折期间不参加其他活动。”
涂苒一惊,仔细瞧吊牌,果然看见小纸片的旮旯里以极小的字体标注着另一个四位数。
导购小姐问:“多高的人穿?是胖还是瘦?”
涂苒说:“身高183,体重78公斤。”又想,他最近病了,可能会瘦一点。
周小全笑:“记得还真清楚。”
导购小姐说:“穿这个码正好,加大的就这一件了,您要吗?要的话我就包起来。”
涂苒看着这价格有些肉痛,心里犹豫不决,可恨的是周小全在旁边不停撮合:“买吧买吧,你老公穿了肯定好。”
导购小姐也说:“是啊是啊。”
涂苒看了她一眼。
那年轻女孩笑:“一听这数据就是标准身材嘛,帅哥穿了更加精神。”
衣服无论板型质量还是用料均属上乘,涂苒拿在手上舍不得放开,而且陆程禹的冬装不多,稍好些的还是出国前买的,他平时根本不在意这些,基本是她给什么他穿什么,全凭她一手打理。涂苒寻思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麻烦你包起来,刷卡。”
周小全说:“结了婚的就是不一样,时时刻刻先人后己。”
涂苒也觉得委屈:“一时冲动,就去了我半个月的工资。”
她拎着购物袋,没什么情绪逛街,心里老琢磨着是不是要回小家去看看。
陆程禹这些天偶尔给她电话,两人不曾见面,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涂苒和周小全告别,然后慢慢往小家那儿走,路过街口的超市又进去买了些菜。进了小区,抬头看那扇窗户,紧闭着,窗帘也给放下了,多半是没人在里头的。她心里不觉松懈下来,却又有些失望。
涂苒上去打开房门,随即因为眼前混乱的场面血气上涌,一时气闷,屋里的境况和自己走时的情形相去甚远,那男人也不知多久没收拾屋子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才买的衣服挂进衣橱,就开始忙碌:洗衣,吸尘,换上干净的床上用品,打理植物,给鱼缸换水,那条鱼还活着真是个奇迹。厨房里倒是好些,没有油烟,她走的时候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除了水槽里堆满用过的碗筷和玻璃杯,以及案板上放着一大袋方便面和面包。
做完这一切,家里像是变了个样,但是人觉得十分疲倦。她如今怀孕近十二周,身子一天比一天容易觉得乏累,稍稍运动几下,就觉得心虚气短,好在这次看妇科遇到一个好医生,有耐心又有职业道德,几次检查下来,情况并不糟糕,叫她稍稍放宽些心。
眼看过了中午,想着去做些吃的,刚一转身,涂苒就觉得腰侧酸痛,小腹也像是有些坠胀感,她又是紧张起来,忙靠在沙发上休息,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好些。她慢慢起身去洗净了手,到厨房把方便面一股脑儿的扔进垃圾桶,开始和面剁馅包饺子。她尽量多包了些,预留出午饭和晚饭的份额,把剩下的饺子用几只食品塑料袋装好,搁进冰箱里冷冻起来,一直忙活到两三点,才匆忙煮了几个饺子吃了,末了,人仰马翻的躺在沙发上。
她心说,反正时候还早,他六点才下班,要不我先睡一会,睡到五点左右,再在走也不晚。
然后就迷迷糊糊的想到了田螺姑娘。
幼童时代,她常听老太太讲的两个故事,一个《马兰花》,一个就是《田螺姑娘》,王伟荔心情好的时候也总用这些个故事反反复复的敷衍她。无非是善良美丽的傻妞偷偷摸摸的帮一穷二白的后生做家务,完了还不想叫人知道,无论如何遮掩最后被受惠人想了个办法识破,最后男的欣喜若狂,女的含羞带怯,有情人终成眷属……故事源于《搜神后记》,原文结局中并无这些些男欢女爱的情节,是健康向上的励志篇章,只可惜被后人深度意~淫了。
那时听到故事结束仍意犹未尽,只管一声声执拗的问:“后来呢?后来呢?”
王伟荔两手一摊:“完了,结婚了,没后来了。”
“那结婚以后呢?”
若是这样问老太太,老人家多半会笑着说:“结婚以后啊,生个胖娃娃,然后慢慢的把娃娃养大。”
若是这样问王伟荔,她多半会飞快的答:“结婚就结婚了,没有后来了,”如果她听见老太太那样回答,还会生气,扯皮道:“孩子才一点小,你和她是这些话做什么呢?真是老糊涂了,就会瞎说。”
涂苒愣愣的,没理这两人的说辞,忽而想到西方童话里一层不变的结束语,于是又愣愣的问:“是不是……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呢?”
王伟荔厌烦的点头:“嗯嗯,幸福,幸福。”
似乎只有听见大人们这样应着,涂苒才觉得故事终于圆满了,她也就安心了。
至于幸福,男的女的最后在一起了,结婚就幸福了,或者再生个胖娃娃。
这会儿,涂苒一边瞌睡一边想:这回若是生的女儿,以后定不让她接触这些误导女性思想的文化糟粕。因为一来男人绝对不能惯,二来,爱情也不是牺牲自我就有回报,如果他不爱你,对你没那种意思,即使被你感动千次万次也不会爱上,如果他既不爱你又想用爱情作为回报,要么是他一时半会的心慈手软,要么是他条件太差,除了你,再别无选择。三来,结婚和幸福明明是两码事。
涂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见地,不多时就睡沉了。
许久以后,稍稍从昏聩里转醒,似睡非睡,就听见有人进屋里来,钥匙搁在桌子上叮当一响,脚步声拐过来又拐过去,像是真实的又像在梦魇。过了会儿,身上被人轻轻搭了条薄毯,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果然捞到一条毯子的边角,激灵了一下,也就醒了。
窗外斜阳照耀。
陆程禹正站在沙发前低头瞧她,身后是绚丽依旧的落日余晖,他背着光,涂苒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他手上拿着只书本大小的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陆程禹说:“醒了?睡觉也不盖着点,小心着凉。”
涂苒问:“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陆程禹说:“不早了,快六点了。”
涂苒顿了顿,又问:“感冒好些了?”
“嗯,在家呆了几天,今天才上班,”他想了想,“还是有点咳嗽,本来打算明天过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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