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转变倒是让涂苒不大自在了,渐渐地开始让她正视自己心里隐藏的某种退缩的想法。
自王伟荔走后,陆程禹几乎每天一个电话拨过来,有时早上,有时晚上,都是在他下班回家的路上。隔着话筒,涂苒听见他稍许急促的呼吸,便知道他是一边走路一边再给自己打电话,他一向走得快,两人没说几分钟他就到家了,只这几句也是差不多的内容,“起床了吗”、“吃了吗?吃的什么”、“下班了吗”、“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很少提到自己,只是询问,基本模式就是一问一答,差不多说完了他又嘱咐几句,然后各自撂了电话。
饶是如此,涂苒心里仍有些异样的情绪,她不由自主的捕捉着他语气里稍许的变化,比如他今天这样问的时候语速比以往要慢,又或者偶尔回忆他先前印在话筒上的呼吸声,那种男性的沉稳有力的呼吸,仿佛隔着电话线将对方身体的热度传导过来,丝丝撩拨着她的耳膜。
涂苒将这种内心的丰富感受归咎于最近的生理异常,她甚至怀疑,如此频繁的联系像是对她之前提出抗议的嘲笑,就像一场恶作剧。
有次,她还在公司开会,电话就在兜里响起来,她没接,直接掐了,换震动模式,想着瞅个空回条短信。当时顾远航正为一个销售方面的失误大发脾气,偌大个会议室鸦雀无声,人人屏息静气。顾远航训完这个训那个,间或休息的片刻,又听见有手机暗自嗡嗡作响。众人的视线渐渐在汇集到涂苒这一块儿,顾远航极其不悦,冷言道,怎么让你们开会的时候关个手机就这么困难?
涂苒想着陆程禹从不曾在这个时间段与她联系过,就担心他那边有什么事情,是以一咬牙,揣上手机猫着身子从后门溜出去。顾远航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他说:你们这些人要是都跟家庭妇女一样的斗志,业绩哪能上的去?都回家里喝西北风去,别在外面的同行面前丢人现眼。
涂苒蹭到走廊尽头才将电话拨回去,没等那边说话,就问:“你早上不是打过电话了?怎么现在又来了?”
陆程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暗哑:“你以前不是说我给你的电话少么,现在多打几个又有意见了。”
涂苒心想,他果然是变着方子取笑我,一点机会也不放过。于是就堵着气不做声,又听他说:“我晚上不过来了。”
涂苒说:“好呀。”
他在那边接连咳嗽了几下:“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涂苒忍不住问:“感冒了?”
陆程禹“嗯”了一声说:“就这事,我忙去了。”
之后的数日,她都没见着他,心里放不下,就打了个电话去问陆程程:“你哥好像是病了,你最近有时间吗,能不能去看看?”
陆程程疑惑:“姐,我哥病了,你怎么不知道呢?”
涂苒说:“我回娘家了,怀孕了万一被他传染就不好了。”
陆程程忙道:“哦,对哦。我爸今天去我哥那儿了,等他回来我问他,”她又笑,“爸给你们买了不少东西,孩子用的基本上都齐全了。”
陆程禹他爸这些时一直忙碌,不为别的,就为不曾谋面的孙子。他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商场的婴幼儿部转悠,从婴儿床到童车,玩具,衣服,统统搜刮了一遍。孙慧国也并非冷眼旁观,要么给些贴心的建议,要么抢在前头结账。只有一次,她说:“你怎么尽买些男孩儿的衣服,这要是一闺女呢?”
陆老爷子瞪了她一眼:“怎么能是丫头,肯定是大胖小子。”
孙慧国听了,在心里冷哼一声,说:“儿媳妇的头一胎不知怎么就没了,不晓得是不是习惯性流产。”她原本只想针对涂苒,没曾想牵扯到老头心里的宝贝孙子。
老爷子立马喝了一声:“放屁。”
孙慧国也觉着自己这话有些过了,当下便不敢做声。
陆老爷子也不和她闲扯,叫了司机把大包小包塞进商务车里,想着这就给儿子送过去,他没有小家的钥匙,就让人直接把车开去医院。打电话联系上了,说人正在住院部后面的停车场。
陆程禹才下班,正仰靠在车里的驾驶座上休息。一连几天没用车,早上出门时想起要加点油,于是开车上班,这会儿却是头痛的厉害没了精力。刚晕晕乎乎的阖上眼,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轻轻地敲玻璃窗,睁眼一瞧,看见李初夏在外面给自己做手势。
陆程禹按下窗户,李初夏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没事。”
李初夏说:“还能开车吗?要不我帮你开,送你回去?”
陆程禹干脆从车里下来:“真没事,你忙你的。我还得待会儿,等人。”
李初见他面色微红,忍不住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发烧了,温度还有点儿高。”
陆程禹下意识的微微侧脸。
李初夏看了他一眼,收回手,去摸皮包的带子。过了会儿,她轻轻掂了掂脚后跟,微笑道:“那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陆程禹冲她一点头,向后斜靠在车门上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他按着打火机,将火苗凑到跟前,点烟的瞬间总是习惯性的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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