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禹略显疑惑地轻扬眉毛,看向他:“你是……”
顾远航难得面露尴尬之色,笑了笑,解释:“前些日子,家父生病,是您和张教授一起做的手术。”
陆程禹想也没想,直接道:“是吗?病人多,不太记得。”
顾远航何许人,当即便知对方是有意发难,只得干笑两声,却也不好多说。正值小周提着行李从楼上下来,不免又相互介绍一番攀谈,顾远航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同那二人打了声招呼,帮忙把下属的行李搬上出租车。
两人走进电梯,涂苒慢慢蹭过去勾住陆程禹的胳膊。
陆程禹不说话,涂苒摸不透这男人的想法,也不作声,过了会儿,才摇着他的胳膊,喊了声“老公”。
陆程禹微皱了眉低头瞅她。
涂苒问:“不是说不来么?”
陆程禹随口答:“我要是不来,你还不得闹翻了天去。”想起先前的情形,都是男人,怎能不明白男人的那一点想法,光瞧顾远航当时的眼神就知道他脑袋里转着什么念头,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就像腹中饥饿的时候,遇着慢性子厨师,等了半天,才端了盘还算能吃的食物上来,却又招人觊觎,吃顿饭也不能叫人痛快。
但是女人感性起来容易昏头,一时将这样的话当做甜言蜜语,暗暗体会。
涂苒心里晃悠悠的,过了会儿才说:“那你就别来,我好翻了天去。”
陆程禹看了她一眼,侧身将她轻轻抵在电梯壁间,凑过来问:“是翻天呢还是翻墙?”
他的呼吸热热的钻进耳朵里痒得很,涂苒忍不住笑出声,忙伸手推他,又听他说:“今天别住这儿了。”
涂苒问:“你要住哪儿?”
陆程禹把住她的腰:“跟着我走就是了。”
她也有些累了,不想多问,只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里,任他轻轻的若有似无的困住自己,心里渐渐宁静。
陆程禹把车开到连理胡度假村。
据说这儿湖光山色,景色宜人,既有清凉湖泊,也有温热泉水,来往游人络绎不绝。以前休假,涂苒也想过来小住,后来有事就给耽搁了,反正是在省内,又不远,也不急于一时。人便是这样,搁在身边的,仿佛唾手可得,就不急着想去拥有。
进了宾馆,已是深夜,服务台值班的姑娘已是瞌睡得睁不开眼,草草看了身份证对了姓名,就递了钥匙过来。
廊上的声控灯过于明亮,像要渗进墙壁里,连日来的忙碌,涂苒深感疲倦,便讨厌这样的灯光。她强打精神,跟着陆程禹向前走。
他一向走得快,没有丝毫顾及他人的自觉性,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住处是间小巧套房,连带独立卫生间和一应俱全的开放式厨房,的确比先前的要好,多了些居家风味。但是现在,涂苒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只想蒙头大睡到自然醒。她赶紧从行李箱里拿出床单枕套,套枕芯,整理床铺。
房里窗户紧闭,有些闷热,陆程禹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上的纽扣,一边看她忙碌,“你真是个怪人,”他突然开口。
涂苒解释:“我用不惯外面的床上用品,总觉得不干净,”又见他只穿了长裤,赤脚踩在地毯上,就说:“你连没拖鞋也没带?出来休假还穿着西装,你才是怪人。”
陆程禹道:“谁说我出来玩儿的,明天一早要开会。”
涂苒停下,看着他道:“你明天在这儿开会?”
陆程禹没答话,他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和一摞资料。
涂苒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大概因为房里空气流通不畅,心里老堵着,于是走过去推开窗户,一时微风荡漾,扑面而来,窗外月色如水,隔着树丛,对面波光粼粼,特别开阔,“连理湖好像在那边,”她看了一会,转过身来对他说,“难怪你今天会过来。”
陆程禹看了她一眼:“不然我过来做什么?”他把资料和笔记本移到厨房那边的餐桌上。桌上铺展了一小片格子纹路的桌布,上面压着只玻璃烛台和一盆塑料假花,他嫌碍事,一股脑的将桌布兜起来堆到别处,然后打开笔记本,点了支烟,咬在嘴里提神,等着系统启动的功夫,又说:“今晚得忙了,明天要讲篇论文。”
涂苒最看不惯他这样胡乱堆放的习惯,不知道他在手术台上是不是也这样随便,但是她这会儿也懒得收拾,只低声道:“你昨晚夜班,今天白班,多长时间没睡了?总是这样,身体受得了么?你干脆以后也别睡,去跳湖算了。还有,不要在房里抽烟,我不想被熏死,想死就自己一边死去,别祸害无辜拉人垫背。”
陆程禹一点儿不没介意,反倒呵呵笑起来,吸了口烟,声音有些含糊:“好大的脾气,小生罪过,让娘子欲求不满。”
涂苒抡起枕头扔过去,听见那人“哎”了一声:“要是掉地上,你又嫌脏,一会儿怎么睡,”他抬手,轻轻将枕头扔回床上。
涂苒不理他,到浴室里舒舒服服的冲了个澡,出来以后,看见房间的灯给关了,床头灯被人挪到餐桌上点着,陆程禹坐在那里翻阅资料,神情专注。
她躺在床上悄悄瞧了一会儿,瞄着他夹着香烟的手指,还有他在灯光下的侧影,又见他上身未着一物,臂膀,肩头和背部的肌肉劲瘦平滑,纹理中蕴藏着力道,在灯光和阴影的相互交错里更显脉络清晰,生机勃勃。当即,就想起他才将说的那个词来,脸上发热,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冷不防那男人抬起头,视线扫过来,她匆忙闭上眼,翻身向着另一边,嘴里嘟哝:“灯太亮了,照得我睡不着。”
那灯便渐渐被调暗了些,又听见烟灰缸轻碰桌面的声响,淡淡的烟草味渐散,想是他把烟也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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