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吃了饭,上牌桌切磋。
雷远小赢几把,有次还拦了小对象的清一色。
小姑娘不干了,说:“牌品见人品,三个人里就大叔你最没意思了,”她指了指许可道,“学学这位,要整就整大的,小的人不屑玩,一看就知道是做大事的。这位……”她又指着陆程禹,“出牌干净利落,一点也不脱离带水,记忆力又好,铁定是个喜欢算牌的主……”
雷远无所谓:“小和也是和,积少成多嘛。”
许可却说:“别看人年纪小,还有些见地的。”
雷远骂了他一句:“表扬你就是有见地了?”
那姑娘见陆程禹不说话,只管看牌,就托着腮帮子一个劲瞧他:“这位哥哥呀,是不是外科医生都像你这样气质又冷长得又帅呀?”
陆程禹放了一张牌出去:“比我冷的很多比我帅的没有。”
雷远又骂一句:“长得越帅越是庸医。”话音才落,就听家里的电话一个劲儿的响,雷远跑过去一看来电显示,表情有些得瑟,远远地冲着陆许二人比划了个口型,约莫是“关颖”两个字,接着就在那儿小声接了。
陆程禹这会儿才想起要给涂苒去个电话,先前只说不过去吃饭,却没说上哪儿睡觉,单身久了,也没跟人交代行踪的习惯。他起身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手机静音,一直也没发现。
他看了下时间,仍是拨回去,那边很快接起,涂苒一嗓子困顿疲沓,也没问他在哪儿,“喂”一声后便不说话。
陆程禹直接道:“今天有些晚了,我就不过去了,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涂苒说:“那边的房子收拾好了,你早点休息,别折腾得太晚,”她顿一顿,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陆程禹想了想:“你以后搬过来,上班还挺远。”涂苒没做声,他又说:“你要是想搬,我周末过去帮你,这几天事儿多。”
“嗯。”
两人都沉默一小会儿,又同时开口:“晚了,早点休息。”
陆程禹挂了电话,再看时间确实晚了,勉强摸完两圈麻将告辞,众人皆散。
他回到新住所,开了灯,一眼又瞧见桌上的相框。上次过来收拾,那儿还搁着一只碗和三根点过的纸烟,现在被人换成了小香炉,炉子里上了三炷香,香已燃尽。
陆程禹看了几页专业书练了会儿哑铃后,才去冲澡睡觉。浴室栏杆上搭着簇新浴巾,衣橱里的衣物已分门别类安放妥当,床头的台灯有人给重新换了灯泡,床上被褥干净齐整。他适才喝了酒,现在躺床上有些儿上头,酒意腾起来,在身体里点起一股子燥热,似睡非睡里想:管她愿不愿,就应该直接招来做了再说。
如果有人问他对于婚姻和另一半的期盼,陆程禹大抵一时半会是答不上来的,待到经过一定思索之后说出的答案,十之□纯属书面化的扯淡。
不是没认真想过诸如此类的人生大计,偶尔感性起来,也会翻翻旧账,然而想得越多越觉索然无味,感情再深厚也会为俗事反目,虽儿女成双,终究一个另起新灶,一个郁郁而终,人性和生命一样脆弱。久了,对于婚姻这种关系,他谈不上有所期盼,也不是毫无念想,只觉得刚刚就好,杯里的茶水不用注入太满,路旁的高树也勿需太过刚强。柔韧不足,刚强易折。
连日来,陆程禹如意料之中忙碌,这种忙碌使生活有了滋味,有人把激情赋予爱情之后的婚姻或者婚姻以外的爱情,有人带着激情投入工作就像赌徒沉迷于赌场。
大医院,男外科医生的岁月总是在多姿多彩之间流逝,既有上手术时的刺激和挑战,也有救回人命的成就感,当然还有形形□的医患纠纷,年轻漂亮的小护士、踏实干练的女医生、说话娇嗲女药代。涂苒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只是那会儿,她可一点不拿乔,有事说事,直来直去,性子也还爽利。
最近陆程禹觉得,自打他回国,她就有些吊着自己,虽然持证上岗,夫妻生活反倒可遇不可求。
当然这些事儿他也没工夫计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等到下班的时候,外面的路灯早亮了。
以前读书,他便认定收获和耕耘成正比,如今工作,更加肯定这条硬道理,付出努力以后,得心应手的感觉尤为畅快。
特别是外科这种地方,如果没机会上手术,对年轻医生来讲是件糟糕的事情,即使风险大,过程漫长而劳累,手术来了,人人都抢着做。
矛盾的工作性质产生别具一格的吸引力,促使他的内心始终流淌着激昂的情绪,陆程禹看见李初夏的时候,仍然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无法自拔,这是回国以来,两人第一次邂逅。
住院部的电梯里有些空旷,陆程禹一进来,李初夏就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塞满了,即使他安静的站在那里,神色寻常言语简短。
两人同窗多年,却只相互点头打了声招呼,然后谁也没说话。
接下来的几分钟看似短暂又很漫长。
周遭的墙面像镜子,李初夏注意到他穿了浅蓝色衬衣,领带搭配得很好,男性的沉稳干练之中,多了从容不迫的书卷气质。
她以前就觉得,身材高大的人,穿板型正式的衬衣一定好看。但是那会儿还是学生没那个闲心,后来他回复单身,想必也缺少每日熨烫衣物的耐心。因而在她的印象里,他一向不怎么穿衬衣,可是人总会改变,不知不觉就变了。
陆程禹心情不错,人在心情好的时候思维会更加活跃。他抬头看看前方跳动的数字,视线划过镜子里的李初夏的脸,她总是习惯性的微笑,嘴角轻轻上扬,若有似无。以前喜欢上她,也许缘于惊鸿一瞥,那么多人的操场上只看见了她,那个女孩儿,笑起来眉眼弯弯,明亮端庄,很是难忘。
不过爱笑的人也多半爱哭,大抵逃不脱较为丰富的情绪波动。
涂苒也爱笑,只是也不见她哭过……是了,陆程禹忽然想起来,她以前做不出题会哭,考试分数不高也哭,眼泪早哭完了,这人一旦变起来,当刮目相看。
电梯“叮”地一声响,陆程禹稍微迟疑,便迈开步伐走了出去。
李初夏习惯性地落在后面,以前是跟在后面,稍稍落下一点。
那时的他习惯拖着她的手往前走,她是典型的慢性子做什么都慢吞吞,他外表沉稳内里却急躁脾气,急性子的人往往主意大,一旦下定决心就无回旋余地,很多时候她没法明白他的想法,却能轻易被他左右。
李初夏望着那背影渐远,不觉有些儿感叹,人总是难以摆脱习惯,现在,她已经习惯在远处安静地看着他。
李初夏跟散步一样走回家,从医院侧门出去拐个弯,没多久到了,近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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