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咎怎么想也想不通,他遇到的第一个说话时总喜欢晦涩拽文之人,竟然是一个靺鞨贵族。
在大利稽问出那句“君乃周人乎”之后,赵无咎点点头,而后还告诉他自己是大周的使团成员。
也不管对方信与不信,他只是押着大利稽、豆莫主仆二人,又让“三花”驱赶着那些驮着部落哨探的马匹,一齐返回了使团的宿营地。
一路上,那个大利稽对这赵无咎,要么是说些什么“惟愿公推鞫详刑”的文邹邹的话语,要么就是在感慨自己这是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说什么“公无渡河,公竟渡河”之类的昏头话。
好在,赵无咎发现他们的地方,距离使团的宿营地确实不远,只有三四里的路程。
被薛承誉亲自安排着洒出去的明、暗哨,早早就发现了他们,并且很快就将消息传给了主事的郭公。
而等亲眼看到这位披着羽氅,身穿三品紫色暗纹官服,头戴进贤冠,腰间系着蹀躞金带,金鱼袋垂在一边的朝廷使者,赵无咎都惊讶得瞪圆了眼。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早就清楚这位老夫子的脾性:绝对怎么舒服怎么来。
从洛京神都到塞外,这位郭公压根就没穿过官服。
在路过涿郡时,他们曾被州刺史专门宴请过,可这位老夫子只是沐浴了过后,穿了件缺胯衫就从容前去赴宴——主打一个我比你们官大、比你们资历老,怎么穿怎么对,礼仪的解释权在我这边。
赵无咎本以为在抵达扶余国,在见到那个扶余国主之前,这位老夫子绝对懒得打开行囊换上官袍。
他万万没想到,郭公那件就算放在洛京神都足以令人侧目的紫色官袍,第一次的亮相居然是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沼泽里面。
而且,郭公此时手里还持着一根长杆,这东西有个专门的称呼,名为“旌节”。
这根长杆以竹为主,柄长八尺,以牦牛尾其眊三重。
按理说,出使他国的使者一定要随身携带这根旌节,就算骑在马上也要举着它才行。
但是,郭老夫子却因为觉得拎着此物只是徒费力气,所以一直将它丢在盛放行囊的辎车里面。
现在竟然也拿出来了。
甚至,不仅仅是郭公,就连薛承誉也玩起了“变装”。
这位名满洛京的轻薄公子亦是换上了红布的军装,在外面套上了一件明晃晃的明光战甲,腰胯箭囊,一手拄着长槊,一手笼着兜鍪,威风凛凛地站在郭公身后。
他的那些仆人亦都是类似的打扮,最差、最差身上都有一件裲裆甲,显得气势十足。
而一见这阵势,还没等箭士豆莫反应过来,他那位聪慧过人的少主人大利稽立刻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郭公行了一个靺鞨平民拜见贵族的礼仪。
接着,他才站起身子,再次向郭老夫子交手作揖,施了一个大周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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