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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褙子,素色洁净,不染纤尘.连花饰都是衣料自有暗纹镂花,打扮得十分浅淡。
这般浅淡的打扮,严太太还是不满意,用挑剔的眼光打量悠然片刻,直言道“五姑娘小小年纪,如此奢华。”
孟老太太叹息“这是我次子的宝贝姑娘。我这次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宠孩子。”胡氏也在旁凑趣,“是啊,二伯惯孩子是出了名的。”
严太太心下一宽,想到丈夫早逝,独子寒哥儿尚幼,族中众人口中说得好听,却无人伸手相助,正要结个亲家来提携寒哥儿才好。这五姑娘虽是庶女,身份差了些,好在长得还行,仪态举止也还过得去,又这样得父亲宠爱,若娶了她家去,寒哥儿有个岳父帮衬总是好的。
寡母独子,无人帮衬,娶个庶女虽嫌丢人,却也顾不得了,儿子前程要紧。
想到此处,严太太尽量温和的对悠然说道“以后不可如此。服饰要朴素,不可奢华。”
孟老太太和胡氏都在一旁帮腔,三个中老女人对悠然唠叨起来,悠然实在不耐烦,笑吟吟道“这可难了。三婶吩咐我打扮得素净些,我自是听长辈的话,这已是我最不奢华的衣服。再朴素的,可没有了。”
严太太皱起眉头,这小庶女居然敢这样跟亲长说话!板起脸道“那就再制新的!”
悠然天真浪漫的样子,“我衣服多得穿不完,多少新衣一次没上身呢,为什么要再制新的啊?”
“你的衣服太奢侈了。”顾虑到寒哥儿的前程,顾虑到寒哥儿要岳家提携,严太太耐着性子教导悠然。
“那再制新衣,岂不更奢侈?”悠然笑咪咪做不解状。有本事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我满柜子的衣服穿不完,再制新的反倒是朴素?
严太太被驳得面红耳赤,心中火气噌噌噌往上窜,谁家儿媳敢这么跟婆婆说话?反了她了!
严太太气得指着悠然说不出话来。悠然小孩子家无知无识,还是一脸笑容的看着众人。
胡氏紧忙扶着严太太抚慰,又对悠然斥道“大胆!敢顶撞长辈!”
悠然笑嘻嘻,“三婶真风趣。我好言好语请教严太太,怎么就成了顶撞长辈了?这个道理,三婶教教我。”给人安罪名也是个技术活好不好,就胡氏这样的,只会瞎吵吵,瞎添乱。
屏风后看热闹的怡然觉得悠然轻视嘲笑胡氏,忍不住跑了出来,一脸气愤的训斥悠然,“长辈说话,哪有你回嘴的份儿。”她是打心眼里看不惯孟悠然,庶女比嫡女过得都逍遥。
悠然本是死过一次的人,自命为看开了,自命为豁达,这时心中的怒火却一点一点升腾起来。
孟悠然不管出身再怎么卑微,她是名正言顺可以住在孟宅的人,她是孟赉的亲生女儿,孟家的正经姑娘;而这些女人,孟老太太依家规习俗该跟着孟大伯,胡氏和孟怡然该住在泰安老家守着孟贲灵位渡日。这三个本不该住在孟宅的人,在孟宅过着安富尊荣的日子,还要来寻趁悠然,敢是闲疯了?
是不是有胡家血统的女人,全都脑子不清楚?
悠然觉着自己的想法恶毒起来。这阵子白天陪孟正宇做功课,晚上还要彩衣娱亲,孟老爹和黄馨心情都不好,哄完这个哄那个,日子过得十分辛苦,偏这些女人,一个两个还跑来找她麻烦。
长辈?胡氏就算了,再怎么不好她占着名份;那严太太,算是哪门子的长辈。
悠然怒极反笑,“我哪敢?爹爹早吩咐过,三婶婶年轻守节,孟家该厚待她。三婶婶这些年来寄居我家,老爷太太都待她甚是客气,我怎敢顶撞?”
怡然听她口口声声说不敢顶撞,却又明着提“守节”、“寄居”,不由得又气又急,一时口不择言,叫道“严太太是你至亲长辈,你只有听从的,怎可反驳?”
悠然渐渐怒不可遏。“……就让那个严太太做她的至亲长辈吧。”晚间见了孟老爹,悠然恶狠狠说道。
孟老爹把悠然揽到怀里,心疼的说道“看把我闺女气的。”
“那个严寒也是个没爹的,她也是个没爹的……”悠然本是一腔恶毒,话未说完却蓦地停住,怡然并不是多坏,只是幼年丧父导致的性情不够开朗为人不讨喜,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容人之量了?
孟老爹见悠然本是恶狠狠发脾气,话还没说完却一副惆怅表情,知女莫若父,孟老爹温和的说“爹知道你不是个狠心的孩子。就算她们惹恼了你,你也就是说几句狠话撒撒气,真让你做些什么,你是不会的。”
悠然热泪盈眶,到底是亲爹,太了解自己了。
“老太太有没有为难你?”孟赉对自己亲娘实在是没有信心。这么多年了,凡遇到自己儿女的事,老太太就没有一次是不添乱的。
“有。”悠然淡定的说道“老太太看严太太怒冲冲的走了,气得要对我动家法。我说,要打就打人看不见的地方,省得晚上爹见了心疼,老太太想了半天,没打我,骂了我一顿就罢了。”
悠然料定,孟老太太心怀鬼胎,她不敢让孟赉现在知道事情始末,所以是不敢打人的。这时候动了手,事情还瞒得住吗?
知道爱女险些被打,孟赉心中后怕,罢了,这个女人,留不得了。有她挑唆着,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犯糊涂。
“你说的这个,让严太太做怡姐儿的至亲长辈,倒真是可行。”孟老爹这句话把悠然惊到了。
孟赉沉吟道“怡姐儿的事,我不是不上心。跟几个要好同僚下属都提过,人家一听是丧父孤女,先就犯了难;再一听是你三婶教养长大的,一个个避之不及。”
若单说怡然是孟赉嫡亲的侄女,倒真不至于无人问津。只是幼年丧父本就兆头不好,是个福薄之人;再加上胡氏乡村无知妇女,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所以孟怡然的行情,真是很不乐观。
“若说严家,家世虽单薄了些,倒还清白,严寒那小伙子和怡然差不多年纪,羞涩得像个姑娘,不像个能欺负媳妇的。”孟赉真觉得严家其实不错。
“可是,婆婆厉害啊。”悠然提醒。
孟赉失笑,“又有谁家婆婆不厉害了?严太太出身旧家,性情虽孤僻,却守规矩,不会过份为难儿媳的。”只要依着规矩来就好,规矩再大也是不怕的。
父女二人商议的同时,丁姨娘和嫣然母女也在密谈。
嫣然也不是铁石心肠,那天丁姨娘踉踉跄跄逃走后她又痛哭一场,一大半倒是为了心疼自己亲娘,等到丁姨娘再次鼓起勇气上门,嫣然半推半就的,母女二人也就和好了。
“小五就要倒霉了,看她这回怎么办。”嫣然幸灾乐祸的笑道。
丁姨娘无语的看着自己闺女。她一脸聪明相,怎么遇事就不肯好好想想呢?外放三年养成的习惯,孟悠然天天晚上要到孟赉书房去的,父女二人天天见面,有人想打孟悠然的主意,当孟赉是个摆设?
嫣然看到丁姨娘的神色,忙解释道“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是和怡然、蔚然一起看看热闹而已。
“就是怡姐姐跑出去指责小五的时候,我也没出面,还是和蔚姐儿躲在一边看热闹。”嫣然洋洋自得,觉得自己真聪明,能置身事外。
丁姨娘叹口气,算了,她能做到这一步,也就算不错了。若换到从前,恐怕她连冷眼旁观都不会,直接给人当枪使了。
“姨娘只有你和宇哥儿两个。”丁姨娘幽幽道“只盼着你们两个都好,我别无所求。宇哥儿现在有个好先生,想来老爷是把他放在心上的,他定会有个好前程;姨娘只担心你。好姑娘,不管心里怎样,面上你定要做出孝顺长辈、友爱姐妹的样子来才好,你爹爹才喜欢。”
嫣然都答应了,丁姨娘又迟疑道“说起来,五姑娘倒是常陪着宇哥儿做功课……”
嫣然恼火道“就她会讨好卖乖,不过是给小宇讲讲书,送个笔墨纸砚,骗得爹爹满口说她好。”
丁姨娘只有苦笑,这个女儿,让人说她什么好。她的亲弟弟,倒让五姑娘这异母姐姐操心着功课,她还说人家是讨好卖乖。
“再怎么说,她这么看着管着,宇哥儿的功课真好了不少。前阵子还得了老爷的赏。”丁姨娘委婉道。
“跟她有什么相干?那是孙先生教的好。”嫣然耿着脖子不肯承认。
丁姨娘知道不能劝,旁的也不敢多说,也不敢在女儿院里久坐,交待了定要事事小心,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鞑靼使节来京求和,边境战火停息,皇帝心情大好,身体也好了起来,已能参加早朝,眼看着朝廷局势越来越稳的时候,孟家却发生了一连串的乱事:
悠然贴身亵衣被盗;某天孟老太太在内宅请客时,特地召悠然做陪,严太太的独子严寒羞涩畏缩的拿着件女子亵衣跑出来,还没开口说话,已被眼疾手快的莫怀姑娘出手制住、拖走,在场的夫人太太们个个目瞪口呆;
孟老太太大怒,斥责悠然“你的丫头成何体统!”莫利悄悄在悠然耳边建议“姑娘快装昏倒。”悠然很是听话配合,软软的瘫倒在莫利怀中,莫利嘴上彬彬有礼的不停道歉,脚不沾地的抱着悠然走了;
孟老太太气了个仰倒。府里正乱成一团时,孟赉高高兴兴回家了,“京里遇到族长伯父了,可真是巧”,还带着族长一起回来的。族长是位年届六十的长者,身材瘦削,面容严厉。他为人虽冷峻无情,但很是正直讲理,正好遇上孟赉家这件事,族长当即沉下脸,声明:若是闺阁女子私通外男,就该沉潭;若是有人诬陷,也该沉潭!
胡氏吓得要死,强笑道“怕是弄错了,弄错了。”这当儿她也不想把悠然如何,只想自己能脱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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