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贺兰慕雨不懂什么叫作“感性”,但听了我这样说不由得全身一震,半晌方轻轻地道:“这么多年了……能够看出这络子中玄机的人……只有风和你。”
风,她这样叫她的亲哥哥。我不禁有些怜惜她,投了错误的胎,爱上了错误的人,做了错误的事。她如此才华横溢,如此聪慧机巧,可却偏偏勘不透一个“情”字。
她转过身来,望着我浅浅地笑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人很像?”
“所以我更加后悔没有早认识你一步,”我点头亦浅笑,“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把我的哥哥介绍给你认识了。”
贺兰慕雨失笑,道:“怎么?莫非你也喜欢他么?”
“……”我轻轻摇头,“虽然我没有见过慕风,但是我有个直觉,他大概同我的哥哥会很像罢,就如同你和我。如此,你便可以不必为这样的情所困,我相信你会喜欢上我的哥哥的,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再痛苦,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爱了。”
贺兰慕雨的眸子里有了些水光,但是她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而是仍自笑着,道:“风可是罕言寡语的人,每天说话都超不过十句的。”
“清音也是啊,”我不甘落于下风地道,“他每天都同死人待在一起,使得整张脸也越来越不会做表情了……”
“同死人待在一起?”贺兰慕雨睁大眼睛略显吃惊,“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仵作。”我答。
“哦……你方才说的仵作便是他么?”贺兰慕雨很快便猜到了,笑着问我:“你说的那挂在窗棱上的丝当真是梁丝丝衣服上的么?”
“不是,”我诚实地摇头,“是窗纱的丝,你该换新窗纱了。”
贺兰慕雨又是遗憾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道:“被你骗了。那银杏叶子呢?不会亦是蒙我的罢?”
“不,叶子是真的,现在还在窗台下面贴着呢。”我望着她道。
“嗯。”她点点头,亦望了我半晌,方又压低了声音道:“谢谢你……你让我心里好受多了。这么多年来……我的这件心事从来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而如今终于可以有个人来与我‘分享’了……”
我没有作声,待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道:“我还有一事不解,那角门你是如何锁上的?”
“管家嬷嬷卯时初刻才会前去开门,我只需赶在之前进入前院,将角门锁了,而后藏起来,待管家嬷嬷将角门开了后再趁机溜回后院便可。”贺兰慕雨如实解答了我心中最后的这个疑问。而后她偏过头,眼神望向窗外那银杏树上的绳结出了半晌的神,回过头来淡淡地向我道:“我有些累了,可否容我自己待上片刻?”
我点点头,默默离了她的房间,将门轻轻关上。一时间竟有些难过,有些失落,有些孤单。我倚门站着,怔怔地望着楼梯口出神,忽然视线里便多了一张狗脸,那脸上原本似是带了些担心的表情,但在看到我之后瞬间便替换上了劣质笑容,几步上得梯来,至我面前低声道:“同贺兰大小姐聊过了?”
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应。他一阵好笑,道了声:“我进去看看。”说着便抬手敲门,屋内却没有应答。
“直接推门罢。”我黯然地道。
狗官看了我一眼,似是突然明白了,猛地推开房门,身形便顿了一顿,随后大步迈进屋去。
犹豫再三,我终于没能忍住,亦慢慢地挪动步子再次进得贺兰慕雨的房间。见她面色平静,唇角挽着一个微笑,安然地躺于床上,怀中抱着房内所有她自己亲手打的带着“风”字花式的络子。
狗官捏过她的腕子想看看她是否还有脉息,我走过去,将那件才刚被她缝补好的青灰色的衣衫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吞针而亡,这是岳清音给贺兰慕雨做的死亡鉴定。
“你为何不阻止她?”我问自己。
“因为……也许……出于私心,我不想看到她死在官府的断头台上,而为她收尸的是她不能爱却无比爱的那个男子。”我回答。
辞别了田心颜,我跟在岳清音身后准备离开贺兰府。行至门前,忍不住回过头去想再看一看那承载了太多柔情与悲哀的绣楼,忽然瞥见一抹青灰色的身影立于院中的银杏树下,头顶上便是那个孤零零在秋风中轻轻摆动着的绳结。
……原来……他也是喜欢着她的啊。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