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依旧在海上飘流,似乎漫无目地,也许随波逐流吧!不知为何他总是心痛的难以呼息,有时看一下天空,便觉得此生也许万事皆可抛,唯独放不下心中的执念,也许喜欢一个人真的难以放弃,虽然不可得,但是依旧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一生事业总成空!想起先祖袁督师,不一样一生为国事业,抗击满洲崛起,可说为国为人侠肝义胆,忠义千秋;——然而天有无妄之灾,竟被奸人所害,以至抱憾于九泉!他一生为国为民,却落得尸骸无存,可说是为悲惨之事。而后崇祯帝城破身死,可说君臣殊途同归,也许地下相逢定当痛哭一场,是天意?是人为?皆不可知?仿佛冥冥之中皆有安排,已非人力所能改变,所谓听人事,看天命!
这日木筏正自海上飘流,袁承天肚子饿得咕咕叫,说不出的难受。他索性平躺在木筏之上,合目暝想,想起以往之事,心事总是感慨良多,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再也不可以回到从前的时候——那时虽沿街乞讨,受人贱视,可是却没有太多的烦恼,虽然衣衫破烂,在大雪地上走路,冰冷彻骨,然而并不心痛,反觉这是上天考验人的意志,所以那时他并不觉得苦;而今行走江湖,身肩袁门少主的重任,方觉世上忧患始多,想要退出却又不能,难道要他看着一众袁门弟子死在清廷的捕杀之中?他诚然做不到,所以他要找出轩辕剑中的秘密,寻出宝藏,以解袁门之需,否则他岂愧对袁门,将来无颜见先祖于地上!他只有砥砺前行,似乎别无他途,谁教他是袁门少主?所以只有忍辱负重,志在匡扶天下!
忽然天空下起细雨,海上朦朦胧胧,似乎起了层雾,让人置身其中似有还无。前面一艘大船正自驶来,因为距离远,看得并不真切,待近了才发现是商船——海外贸易丝绸和茶叶与瓷器的商船。有人眼尖发现了木筏上的袁承天,便命船上水手搭下绳梯让袁承天上来。袁承天待上了大船,便多谢救助之恩。船的主人是位中年男子,他见袁承天气宇不凡,眉眼之间透着霸王之气,便相询缘何落难海上。袁承天不愿多说,便胡乱说些不相干的话。这中年人也不相强,不再多加相问。
这日大船靠岸,船上之人便搬动货物陆续上岸。袁承天多谢这位船主之恩。中年人微微一笑,说大恩不言谢。袁承天上岸,这才得知这座大城乃是江宁府。在明代是为应天府和北顺天府相对应,所谓应天顺人,意思明代江山是顺应天意,所谓天命所归也。清兵占领南应天府后便改为江宁府,显然去除前朝痕迹,让天下民众心归于清国,江山宁固之意。这江宁府是东南一隅最为繁华的大都,古迹名胜甚多,尤以紫金山南麓的明孝陵为最,这里埋葬着洪武大帝朱重八和皇后的陵寝!因为满洲人自认为他们的江山受命于天,非是武力所夺,是接替明代,所以清国皇帝并未对前代皇陵毁坏,反而派人看护,以示他们的江山来得名正言顺,以期拢络汉人之心,打消他们反清复明的念头,只是他们焉小瞧天下有志之士,所以天下依旧风起云涌,可说此起彼伏,搅得皇帝心神难安。尤其让嘉庆皇帝震怒的是复明社乱党竟然勾结朝中太监巧妆打扮混入京城,攻打禁城,险险攻下养心殿,还好大内侍卫闻讯而至,将一干忤逆乱党迫出禁城,更可恨者那复明社首脑丘方绝箭射隆庆门,心有不甘。这是陈年旧事,可是在皇帝心中犹有伤痕,因为这是历朝历代从来未有之事,可说祸生肘腋,禁宫巨变,是为唐宋以来未有之事,所以他深为自责,便自下《罪己诏》,以为自责,向天下臣民请罪,虽是不得已,然而却情出肺腑。他不明白为什么天下有些人依旧心心念念于明室,总是要反清复明,虽屡屡败亡,然而又死灰复燃,让人恼恨之极,却也无法可想!其实他那里知道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日子比之囚禁于牢笼更为可悲,更为可怜!他没有沦为阶下囚的感觉,身在禁城,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便不可理解,为何天下人悍不畏死!
袁承天来到紫金山南麓,只见丛木森森,山高峻远,虽不及那昆仑山峻极于天,然而却气象万千,威严尽出,一派帝王风范。他不由想起那年师父带他来至明孝陵,祭拜时的情形,而且还在山石下写下一首诗“拜谒明孝陵”,是为春风又见人间事,落花时节清明日。我自笑天为他人,谁人为扫天地事。而今情形仿佛又现眼前,只是山河依旧,故人已非,怎不让人伤心欲绝?
袁承天在明孝陵拜谒已过,心中却想:山河在脚下,人间还沧桑。不知将来何去何从?
这日来至杭州,只见街上士人依旧如往常,有的吟诗歌话,看着他们一个个自以为是,摇头晃脑的模样,便觉心生厌恶。他们歌颂赞美当地长官上司的功绩,多是华而不实,溜须拍马的文章,至于坊间百姓疾苦却一字未提,可说全是些无关痛痒,风华雪夜的文章!
他住在西湖边上的一家客栈,眼见江山如此多娇,心中殊无欢颜,念念不忘于这轩辕神剑中的秘密。夜深人静,他又自取出来,放在桌上,瞑思苦想,但是总是不得要领,不由得心中甚是烦闷,又思一会儿,便觉得心中有团火,无处发泄,也许是日间所见那些无病呻吟的文人便心中有火,心想家国多事之秋,而这些文士们却摇扇故弄玄虚,卖弄文才,自命清高,实则内心懦弱,不堪一击,最是无耻。
他七转八转来到城郊一座土地庙。这座土地庙与别处不同,甚是幽深,青竹篁篁,还有香烟缭绕,久久不散。他顺手推开木门,向院中走去,只见一座坐北朝南大殿,殿中供奉土地爷,只见殿中寂寂无人,可是地上却有食物,仔细看去却是熟鹅、蚕豆还有鹿脯,香气袭人,让人垂涎,可见这殿中是有人的,大约有事出去了,想来不久便会回转来。他正想到此处时,便听得外面脚步声响,有一干人大声说话走来。
袁承天心想我还是躲一躲的好,否则见面互不相识,多有不便。他瞧瞧四下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见空荡荡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抬头只见横梁扁额后可以容身躲藏,便不加思索,跃身而上,刚刚蹲下,便有一股灰尘扑入鼻腔,呛得他险些出声,还好用内息迫回。便在此时,一人已跨步进入,回头向身后之众人说道:“天时不早,咱们且饮酒且商议大计。”后面众人附和而入。
袁承天透过扁额只见是丐帮的传功长老陈元龙,只见他身周围着丐帮一众弟子,一个个探头而前,洗耳恭听的样子。陈元龙道:“大伙先不忙着说话,且吃肉喝酒!”他从供桌下提出一坛好酒,拍去酒封,又拿出一十八个大碗,一一斟满,说道:“大家是好兄弟,情逾骨肉,来干了这一碗。”众人轰然应答,尽显英雄豪迈。他顺手撕下一块鹿肉,放入口中大嚼,全然不顾形象——因为丐帮中弟子多是草莽中人,从来不拘小节,管什么仪容讲究,只要兴之所致,也便是了。所以大伙无所顾忌,开怀畅饮,甚是意气相投。袁承天瞥见他们这情形,心生羡慕,心想我袁门便不能够如此,事事注重仪表,便不能如他们这般不拘形骸,可以任意为之!
众人饮之酒酣,陈元龙说道:“今次我在路途之上遇到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孩子!”一名丐帮弟子心想天下女孩子尽有,又有什么可希奇的。余众弟子也与他一般心思。陈元龙见众人不以为然的神情,知他们心中所想,便又自说道:“她一个失魂落魄,自言自语,仿佛犯了失心疯——其实不是,是为情所困,心志不明时一个人便会自说自话,将心中的秘密说给人听。”他停了一下,见众人好奇心起,都一齐看向他,听他说下去。
陈元龙又啜了一口酒,说道:“从她的说话之中,我得知她竟是和硕亲王府中的清心格格——她可是和硕亲王舒尔哈齐的女儿?我心中好奇,她们皇室贵胄不是一向居于皇城大内么?怎么会一个人孤零零流落江湖?王府侍卫呢?我不由心中生疑。后来从她的说话中竟得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住口不言,又咕咚饮了一口酒,撕下一块鹿肉放入口中大嚼,又说道:“却原来她偷偷潜出将军府——你们一定知晓当年她嫁入将军府时,与多隆阿将军的儿子海查布鸿鸾天喜时,袁承天现身当场,结果险险喜事变丧事,大伙也知道这清心格格其实心仪袁门少主,对这海查布很是不屑。这海查布虽不能说是无能之辈,可是也是庸俗不堪,仗着阿玛的功绩才有今日之荣华富贵,否则他何德何能?”座下有丐帮弟子道:“听说这海查布肚大腰圆,肥头大耳,草包一个!”陈元龙道:“也不尽然,他终究还是有些能耐的,想想这江山是其先祖先辈打下来的,纵使无能也要坐享其成,岂容别人分一羹?”这时袁承天想想也是,这海查布虽然粗俗,可是对待清心格格还是小心翼翼,事事顺着他的小性子,害怕一时不对,这位格格发脾气;可是在格格眼中他怎么能和袁大哥相提并论,简直是天上地下,无法相比!
陈元龙道:“却原来嘉庆皇帝托疾称病,让宫中一名贴身的小太监在养心殿装病,一切事务交于多铎王爷处置——要知道这多铎可是当今的摄政王,在朝廷除了皇帝便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揽朝政,政令有时出自他手,可是权势隐隐盖过皇帝。这皇帝出行江南,驻跸杭州行宫,表面是微服出行,实则听取杭州将军巴颜的秘奏,似乎在杭州抓捕了什么逆党。我仔细想来在杭州地头似乎没有比咱们丐帮势力更大,又况且几日前咱们杭州分舵的舵主光明福不知所踪,四下打探一无消息,想来是否落入有司衙门手中也未可知,所以我便招集众弟兄们前来,商议咱们一探军营。再者我已将这清心格格拿获,你们看……”他一指,只见后面布幔一起,又有二名丐帮弟子押着一女孩子而来,只见她神情说不出的忧郁,并无惊怖之态。不是清心格格却又是谁?袁承天见她嗒然若丧的神色,心中竟有万千苦痛无从说起,几乎便要哭泣,只是地方不对!有弟子轰然道:“陈长老,近年来那和硕亲王舒尔哈齐着实杀了不少咱们丐帮弟子,今日捕得她,索性一刀杀了她,为枉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又有弟子大声附合,似乎对她恨之入骨。袁承天见他们一干众人为难一弱女子,心中着实有气,心想: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又何必为难一弱女子,殊非英雄好汉所为!
陈元龙毕竟是传功长老,心有主见,自然不会被制下弟子所左右,他知道如果贸然杀了这清心格格,可说从此祸事连连,要知她非但是和硕亲王府的格格,更兼她还有皇帝哥哥——嘉庆皇帝,如果嘉庆皇帝得知清心格格死在丐帮之手,只怕在劫难逃——虽然丐帮弟子遍布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丐帮弟子三十万之众,但是要说到对抗朝廷,只怕还是力有未逮,所以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在劫难逃。
这时袁承天屏住呼吸,暗运玄功,心想只要一个不对,自己便是性命不要,也要救清心格格毫发无伤,否则自已可妄为袁门少主!
陈元龙毕竟为一派首脑,一言一行无不威严尽出。他喝止众人嘈杂,大声说道:“咱们丐帮个个是英雄好汉,怎能为难一女子,那样殊非我辈所为,非但为人不齿,而且徒令咱们丐帮声名尽失。咱们岂能做那得不偿失之事。对清心格格不可为难,那样不智的话再也休提,否则丐帮帮规伺候!”一时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说话。袁承天悬着的心再放下,他是真的害怕这陈元龙一时失智,听信人言,对格格不利。当他听到陈元龙怒斥手下弟子的话时,才放下心来,心想:还是这位丐帮传功长老有主见,不为人言所惑,否则不可想像。再透过扁额可见清心格格对他们适才的说话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完全听到,不知她心中所想为何?是袁大哥袁承天?抑或是此次私自出宫来到杭州行宫的嘉庆皇帝哥哥则不得而知?
袁承天见她容颜如昨,只是眉头眼角多了些沧桑和莫名的愁苦!不由心中一恸,将来如果他们当中有一人先行离开,又该当如何面对?正当此时忽然一名丐帮弟子慌慌张张,忙不迭闯进来,胸口中着几只羽箭,口中大喊:“陈长老,大事不好了,贼清兵正自攻杀过来,大伙还是逃……”命字未出口,身子一摇便倒地不起,就此殒命!众人闻言面色俱变,心中疑惑清兵怎么回如此便找到此处。外面弓箭大响,马蹄得得,有人大喊道:“休让忤逆乱党走脱!”
袁承天心想:看来要有一场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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