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见他说这番话出自肺腑,决无半点虚情假意。他心中叹了口气,他先前之所以说自己可以用内力逼出巨毒,其实是骗他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逼出巨毒只是欺人之谈,可是这未经人事,初入江湖的傻小子竟信以为真了。他只有暗暗摇头,心中悲伤,倒不是自己去日无多,而是关心丐帮将来事业。丐帮虽说人材济济,可是说到担当帮主之位的人,却难说的很,不是功夫不行,便是德性有亏,要选出一个面面俱到的可说难上加难。袁承天这年轻人不错,丐帮重担确实可以交付他,可是人家愿不愿意接受可要另当别论——因为他已是昆仑派弟子——既便他愿意,那他师父赵相承也未必应允。唉,与这样英材少年失之交臂,可是此生莫大憾事。这日袁枚早起,只见地平线处金霞万道,最是灿烂美丽,白云在头顶,碧蓝海水托着小岛,仿佛沉浮其中,一时之间可说气象万千,最是让人神往。他不由主道说道:“承天你看这小岛无有人烟,咱们居住其中,好歹也要起个名字,你说叫什么岛好呢?”袁承天双手托颐,耳朵吹着海风,心情好了许多,仿佛人世间那些烦人的心事已与己无干,他只想这样无忧无虑过一生,只可惜好梦总容易破灭,前程还在前面向你招手,你决然没有懈怠的理由,只有一生在奋斗!他好一会儿,回头见袁枚正满眼期待着他。袁承天道:“前辈,咱们便把这岛叫做浮烟岛——浮在烟霞之上的岛!”袁枚听了击节叫道:“好,好得很。”
两个人就这样在小岛上住了下来,有时闲来无事便闲庭信步在小岛周边走动,这时便有不怕人的小猴子吱吱叫着走来。相处时日,他们也不陌生了。袁承天觉得这些小猴子很通人性,这一点让袁承天着实称奇。时光忽忽,不觉二个月有余。袁承天见袁枚神情愁苦,不见身体好转。袁枚已知来日无多,但是心中却想我可不能告诉他,否则他可要伤心,何苦多此一举。
这日是个明媚天气,万里无云,让人的心情开郎起来。忽然从远处飘来碎木板,还有船舵和船帆。袁承天吃了一惊,心想一定有船只撞上海下礁石亦或遭到海上大风。他正思想间又见一大木板随海水飘来,上面有五个人正手持木桨奋力划动,看见岛上的袁承天都欢呼雀跃起来,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怎不让人欢呼。袁承天远目眺望,只见这几个衣衫破烂,一个个蓬头垢面,十分狼狈。
待得木板划近才看清楚这木板上的五个人。当先走下的为首是个四旬中年人,古铜皮肤,头发乱如草,幸许多日在海上颠簸求生,所以眼神暗淡无光,可是他右手寸步不离腰间那把金背砍山刀,刀柄镶着黄金和七宝石,可见这刀珍贵异常,绝非凡品;其后是三女一男,那个女子大约十七、八年岁,生得妩媚多姿,直让人看一眼便忘不了;其后是一个弱冠少年,背负一柄长剑,虽经海上颠簸苦难,依旧姿态昂然,不肯低下高贵的头。袁承天见了这少年的样孑真笑出声来,但是不可以。为首中年人起手为礼道:“小伙子,你一个人在岛上居住?我们乘坐的大船遭到海上飓风,落难至此,可要打扰了。”
袁承天道:“不是的,还有一位前辈和我一起居住。你们一定饥饿了吧,我们住的地方有吃的。”一行人随袁承天来到山洞,洞中光线不明,他们也不客气,将袁承天端出的烤鱼和干粮吃个干净。袁枚这时从外面来,见洞中来了外人很是诧异。袁承天将事情来由说了一边。袁枚并不多说,自顾去自己的房间。这五人觉得留下不合适,便出来。
袁承天想起自己洞中有帐篷,便拿出来给他们使用。为首之人道:“没想到我萧振峰今日落难,一生英雄……”便不再说下去。余下的三个女孩和少年也黯然神伤。袁承天心中一动萧振峰——这可不就是南海剑派将来的衣钵传人——洪武大师亲传弟子——这洪武大师年近八旬,精神矍铄,满目红光,丝亳不减气慨,仿佛中年人,而且他威望极高,所以并未让出掌门之位。袁承天不由得对这其貌不扬的来者刮目相看,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袁承天将他们安顿好,便退出来。
萧振峰和门下师弟成为凤住一个帐篷,女弟子分别是武媚儿、楚倩倩、李瑞秋住了一个帐篷。其时天时五月,气温转暖,夜晚并不见凉,三个女孩子在一起自然叽叽喳喳说个不休。
袁承天回到住处,见袁枚无精打彩,仿佛对岛上来了陌生人并不热情,感到有些不解,心想:前辈先前不是这个样子,他是个急公好义的人,现在怎么这样冷淡。袁枚冷冷道:“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当今世道好人难做!”袁承天听了一头雾水,这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也不尽然啊!他问道:“前辈,你说萧振峰他们不是良善之辈?”袁枚道:“不知为何,我总觉怪怪的,这大约就是直觉。第一眼见到他们,便有一种这样的感觉,总觉那里不对。最好是我看走眼,他们都是好人。”袁承天觉得这位丐帮帮主言过其实,世间那有那么多的坏人。他不以为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
又过几日,萧振峰找袁承天帮忙砍伐树木作大船,意欲离岛而去,无意间问起他们缘何在此。袁承天少年心性,毫无机心,将他们的事一五一十说给萧振峰。萧振峰笑道:“你们杀清兵真是大快人心,真是我辈所为,不枉了侠义两字。”袁承天问他们此行目地。萧振峰顾左右而言它,支吾开去。袁承天觉得好怪,有什么事不可以对人言。这时成为凤快步走来,手中有一只飞鸽。他一眼见到袁承天,便张手放飞鸽子。萧振峰情知有事,便远远走开。
两个人来到一块巨石之后,说着什么。袁承天凝神内息聆听,隐约听到什么接到王爷谕旨赴京,要攻打昆仑派。他心中一惊,难道这萧振峰此行北上是为了效命清廷,似乎还奉旨攻打昆仑派,这样一说可不是朋友,是敌人了,一时顿觉失神,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还是回去和袁前辈从长计议,方为上策。
袁承天回到洞府,只见袁枚蒙头呼呼大睡,便摇力摇醒,将自己听到话告诉他。袁枚却道:“不忙,咱们静观其便,如果我猜不错的话,他们今晚便会行动,咱们只看他们使出什么鬼花样。”袁承天道:“前辈咱们还是避一避锋头为是。”袁枚冷笑道:“只怕来不及了。”袁承天刚要问为什么?只见洞中墙壁之上映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在他们身后,一个声音道:“只怕你们已经来不及,还是识相点,老叫花子你只交出你们丐帮各地分舵总名册,我萧振峰就可以饶你不死,否则可要提你首级上京城向当今皇帝领赏。”他说得志得意满,毫不愧疚,连看袁承天也不看,似乎从来就不认识他,似乎忘了这些天是袁承天给他们干粮和帐篷,否则他们无处安身。原来世间人心多变,江湖险恶,人心多盅。袁承天太过天真,总以为世间那有那么多的坏人,可是世间人多两面性,正所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袁枚不怒反笑,看着萧振峰和他的师弟成为凤,笑道:“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的人要老叫化子的命,只可惜到头他们都为自己送了终。你自忖可以胜得了老叫化的竹玉棒,那么我怀中名册奉上连带项上首级如何;反之你们有来无回,正所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可怨不得老叫化心狠手辣,明年今日便是尔等周年祭日。”
萧振峰身子一侧,叫道:“好,今个可要讨教高招。”他挥掌而上,拍向袁枚天灵顶盖,拟一招毙命于掌下,因为那日初见便知他内力有亏,定是体内中毒亦或是走火入魔,所以也不怎么看重,总觉可以手到擒来,一招定乾坤。只可惜他还是太过高估自己了,也不想想这丐帮帮主袁枚岂是江湖泛泛之辈,易与之人。
袁枚将竹玉棒别于身后,挥掌相迎,只听蓬地一声两个人的衣袂带起震碎了一大片,大地仿佛都动了动。萧振峰连退五步这才稳住身形。再看袁枚退后三步,运气拿桩站住,内息翻涌,说不说的烦恶,似乎一口鲜血便要喷出来。忽感一道暖流输入体内,说不出的暖洋洋无比受用,这是道家玄门正宗的内力,初始绵绵不绝,后来便如大河大河汹涌澎湃,不可断绝。袁枚很是吃惊,心想谁有这样深厚的功底,转回头见是袁承天正双掌抵住他后背让内力真气输给他。袁枚心中一动,看来自己没看走眼,他确是个不二之选,自己今日只怕大难难逃,索性将丐帮信物竹玉棒交给他,一定可以光大丐帮,至于将来昆仑派掌门赵相承那又当别论,火烧眉毛只顾眼前了。
萧振峰稳了稳心神,心想今日定当再接再励,一鼓作气,杀了他二人,否则日后可麻烦了。
他缓缓走向袁枚,目露凶光,不再客套,抽出长剑,刷刷挽了几个剑花,然后剑诀一引,分心便刺。袁枚竹玉棒指东打西,啪地一声两件兵刃相交。萧振峰顺势下撤,从决无可能的方向刺向袁枚小腹。袁枚岂能就范,闪身腾挪,身子一闪,背后是山壁,退无可退。忽地萧振峰一按长剑上的机关,长剑剑头射出,噗地一声正射中他小腹。袁承天惊呼出声,没想到南海派的门人弟子竟会使出这下三滥的无耻手段。成为凤并未惊奇,因为他早知大师兄剑藏玄机,每每出人意料,杀敌于形。
袁枚身中剑尖,心中巨痛,心想不好,这剑尖定是藏有巨毒,看来今日有死而矣,可是纵观他们师兄妹五人,只有萧振峰甚为棘手,是个人物,余者成为凤、武媚儿、李瑞秋、楚倩倩皆不为虑,他们都不是袁承天对手,当务之急是除去这萧振峰。他见萧振峰一招得手,面露得意,精神便有些忽怠,心想这可是机会。他手腕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竹棒奋尽全力送出,噗地一下中刺中萧振峰胸腹,余势不减,直插于山壁缝隙之间。萧振峰怎么也未想到这袁枚强弩之末,竟反杀自己。他睁大眼晴,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命丧当地。成为凤见大师兄被插在山石间,创口鲜血直流,本欲伸手相帮,又不知如何是好。
袁枚将腹中剑头拔下,抛在地上,然后走到萧振峰面前,伸手抽出竹玉棒。萧振峰血流如涌,看了看成为凤,用力说道:“师弟你……还不快走,带师妹……她们走……”说完气绝身亡。成为凤看了看袁枚和袁承天见二人并不杀机,便背起师兄尸身离开,只是心中想:有一日非踏平丐帮和昆仑派,誓报此仇。他不想想是他大师兄包藏祸心在先,反而怨别人?
袁枚这时气若游丝,用尽力气将竹玉棒交到袁承天手中,叮嘱道:“小子,老叫化别无所求,只要你收下丐帮信物,领导′我丐帮弟子行侠仗义,济民于世。老叫化死亦瞑目。”
袁承天知这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中门人弟子遍布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浩浩几十万众。自己只是个初出江湖,毫无阅历,无德无能,那堪领导这一干丐帮英雄豪杰。袁承天看了看他期望的眼神,欲待回绝亦是不忍,可是答允又是不能,自己那有领导丐帮群雄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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