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醉红尘传了信儿,裴安要参加五日后的京郊狩猎。”裴修说,“狩猎是北都贵族公子们私下组织的,季临风每次都会参加。”季临风没有什么消遣爱好,唯喜欢狩猎,平日里还常给他们送野物。反观裴安,他一向以文交友,整日嘴上之乎者也的很是酸腐,从不会参加这样的“莽夫”活动。
“他如果不是转性了,就是有什么阴谋。”晏长风想了想,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是要对季临风下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裴修说,“让季二公子进北都的诏书才送进将军府,那什么主教就来见姚启政,必定是坐不住了,季二公子会有动作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但这只能避免他自己不来北都,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他的危机,只有除掉季临风才是万全之策。”
晏长风:“如此说来,季二公子就是秦王在西南的一枚棋子。”
“十之八九。”裴修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前两日见了外祖母,同意随时调动周边的两个卫所,只要蜀地有异动就可就近调遣。狩猎场那边我也派了玄月阁的兄弟多盯着,你明日恐怕得去一趟季府,提点一下表姐夫。”
这事人命关天,有玄月阁的兄弟也不见得万全,是得提点,只是怎么提得斟酌一番。
裴修又道:“还有一事,我昨日就叫人把裴安庄子狎妓的消息传了出去,今日明日大概就传开了,裴安自己沉不住气,提早把封世子的消息放了出去,是为笼络人,这两日西郊的庄子尽是权贵,热闹得不得了,把柄一抓一把。”
“自作孽不可活。”晏长风说,“太子瞒着外祖母盖印,怕也少不了一番争吵。”
这番争吵不可谓不大,大长公主得了信儿当即杀去东宫,狠狠赏了太子一巴掌。
“糊涂东西!这是擅作主张的事吗!”大长公主当着一干下人还有太子妃,一点面子没给太子留,“我给你布局铺路那么久,你一步棋就给我毁得彻底!北疆如今是什么情势你不知道吗,前线无将,国库无粮,全靠蜀王跟霁清撑着!你这时候提拔一个无用的裴安做什么,他能去打仗还是能凑钱粮!”
太子最近大权在握,自我感觉已经提前登基了,脑热的时候挨上这一巴掌,当场就给打懵了,“姑祖母……”
“别叫我姑祖母,你眼里心里根本没有我,不如不叫!”大长公主挥退四周的下人,“都给我滚出去!”
人走了,太子才算找回神儿,捂着热辣辣的脸说,“姑祖母,裴安也可以打仗啊,再说还有老宋国公呢,父子俩一起上战场,重掌北疆大营,召蜀王回来的折子我已经送出去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大长公主气得两眼放刀,只恨不能砍死太子这自作主张的蠢东西,“你以为兵营是搭台唱戏闹着玩的吗,说换主将就换主将?蜀王先前送回来多少人头?宋国公在北疆大营的根基早被他斩断了,便是宋国公本人怕都不敢保证短时间内收回控制权,你倒好,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把蜀王的兵权收了,我要是蜀王,我回头就造了你的反!”
太子不知道是被骂懵了还是意识到了自己决策失误,神情慌乱起来,“小十一他,他怎么敢?”
“凭什么不敢?原先他是不敢,现在碰上你这么个卸磨杀驴的主,你说他凭什么不敢?”大长公主深吸了两口气,“便是不造你的反,你也失了人家的真心拥戴,为君大忌!”
说到真心拥戴,太子倒是不慌了,横竖裴修也没几分真心,至于蜀王,皇子天然有那种野心,没机会的时候自然不想,有了机会还能不想?不如趁早除了省心。
眼下只有裴安是可信的,只凭他能对岳丈大义灭亲就可知,倒不如提拔他,等他也不可信了,除掉也容易。
太子心下有了主意,就哄着姑祖母,“您别气了,我回头把诏书追回来就是,裴安封世子的折子就再扣两天,您也观察一下他的为人,到底是亲孙女婿,还能对您不忠吗?”
大长公主看出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封裴安为世子,骂不听,就只能来硬的。
第二日早朝,以刘鹤为首的内阁大臣集体上奏反对太子封裴安为世子,并告发裴安的西郊园子有官员聚众狎妓。
封世子这事原是不必在朝堂上商议,可牵扯到官员私下狎妓就不一样了。
“裴安无才又无德,不堪继承四大家族之一,还请太子谨慎选择!”
“请太子严惩狎妓官员!”
“请太子严惩!”
满朝一多半都大长公主的人,她想要反对太子的决断太容易了。太子认清了现实,只好先放弃封裴安为世子,并派人去西郊的园子搜查抓捕狎妓官员。裴安在太子身边当差,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差点儿没咬碎了牙。可他鞭长莫及,不能及时通知西郊园子销毁证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人脉毁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侯府,姚文琪听闻消息,当场脸色发白,险些晕过去。
余氏急了,“快请太医!”
姚文琪压根儿不知道园子被裴安弄成了妓院的事,她因为身子不方便,不能亲力亲为经营,便将一切事宜交给了裴安。前日裴安来看她,说是园子收益极好,只管让她坐在家里收钱。
她这里正做着家财万贯的美梦,谁知不过两日就传来了这样的噩耗,哪里受得了,没当场吐血都算她身体底子好。
“娘,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污蔑栽赃啊,裴安怎么会把园子弄成妓院了?”姚文琪捂着心口瘫坐塌上,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余氏也气得上头,她也是没想到裴安还能有这样的本事,“听闻今日早朝内阁集体反对太子立他为世子,西郊园子的事也是朝臣告发的,都闹到朝堂了,岂能有假?这会儿已经派人去搜查了,那园子怕是黄了。”
黄了还是小事,但裴安他怎么敢呢!他到底安了什么心,他到底有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娘,我今日要回去国公府,我倒要问问裴安他要作甚!”
余氏自然不肯,“你现在怀着身子,胎还没坐稳,何苦回去找气受?裴安他如今封世子无望,迟早狗一样回来求你原谅,到时候不必你出面,我与你父亲自不饶他!”
“我得亲自问他!”姚文琪哭吼着说,“娘,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那么信任他,那么信任他!出钱办园子,把园子交给他打理,他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余氏被女儿撕心裂肺的话惊得不敢再反驳,生怕再刺激她,只好答应,“也罢,我陪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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