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应该觉得我是个听话的儿妇,第二日她起身的时候,我就已经像从前那样恭候在门外。
魏傕昨夜宿在了妾侍张氏那边,我入室时并无不避讳。
“少夫人今日甚早。”郭夫人和颜悦色,“大公子起身不曾?”
我微笑:“大公子昨夜去了营中,并未在家中留宿。”
“哦?”郭夫人看着我,目光流转,片刻,笑笑,“大公子乃繁忙,少夫人多多体谅才是。”
我柔声道:“敬诺。”
出乎意料,没多久,二公子魏昭来了。
“拜见母亲,拜见长嫂。”他头戴巾帻,身着窄袖衣袍,一副习武装束,举手投足间却十足文雅。
“仲明。”郭夫人见到他,笑意从眼底泛起,“昨夜才从营中归来,怎起得这样早?”
“儿天未明时即随父亲往后园练剑,并无困倦。”魏昭答道。
郭夫人慈爱地拉过他的手,又问了些起居之事,魏昭一一答上。
我与魏昭平日不过点头行礼,这般场合,我也只能立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情深。
郭夫人忧恐魏昭练剑耗费体力,寒暄了一会,又转头命侍婢去庖厨取些粥来。空当之间,魏昭忽而抬眼朝我看来。
四目相触,我颔首。
他莞尔一笑,眉梢微微抬起,更显得神气风雅。
从郭夫人院中出来,我走在廊下,忽而闻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却见魏昭也走了出来。
“长嫂。”魏昭一揖,声音温文。
“二叔。”我还礼,微笑道,“二叔何往?”
魏昭道:“往营中。父亲今日要看徙卒排阵,命我随往。”
我颔首:“二叔辛苦。”
“不敢当,”魏昭道,唇角微弯的时候与魏郯有点相似,却显得阴柔,“若与兄长相比,我远不及。”
我眉梢微动。
说起来,魏郯和魏昭虽是同父兄弟,在众人眼中却很是不同。我听到过一些议论,说魏郯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在武将中颇有威望;相比之下,魏昭则待人温和,又脩容善文,很得长安一系士大夫的青睐。魏傕对这两个儿子的态度也招人思忖,他在征伐或国事上明显倚重魏郯,可出入却常常带着魏昭。
我微笑:“舅氏为国操劳,夫君身为儿辈,岂敢怠慢。”
魏昭淡笑。
“今日天气甚好。”他望望廊外,“雍都j□j甚美,长嫂可曾踏青?”
我道:“上月曾往庙观进奉,不过一两回。”
“原隰荑绿柳,墟囿散红桃。”魏昭缓缓道,“雍都j□j亦是不错。”
我一怔。
魏昭微笑:“我幼时曾有幸拜见傅司徒,受教之初亦以其诗作为范,至今琅琅上口。”
我看着魏昭,他的脸上染着淡淡的晨光,眉眼在近处显得格外细致,眼尾微微上挑。我仔细在心里追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张俊雅的脸确实没有半点印象。
“少夫人。”正当此时,后面传来掌事的声音。
二人看去,只见他快快走来,礼罢,对我说:“少夫人,大公子在后园,请夫人过去一趟。”
?我心中有些诧异。我转向魏昭:“夫君有请,我须先行一步。”
魏昭莞尔一礼:“长嫂慢行。”
魏府的屋宅过去曾是雍侯的府邸,乱世之中,王侯将相都成了粪土,雍侯一家死于贼寇之手。魏傕入雍都时,这屋宅已经空无一物,魏傕便将此地设为丞相府。
雍侯当年也算出身皇族,侯府与长安的高门大院相比虽不算什么,庭院营造却也算得雅致。后园中有古木繁花长桥流水,观赏游玩也算惬意。
魏郯说有客人来,我以为不过一二,不想待我到了后园,发现这里衣冠芸芸,竟是来了不下二十人。
园中陈列着茵席案几,上首的画屏前,魏郯一身儒雅的广袖衣裳,头戴竹冠。我入园时,能感觉到他的眼睛敏锐地瞥来。
“少夫人。”侍立在园门的家人已经向我行礼,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传到酒席那边。
说话的声音忽而静止,宾客们的脸纷纷张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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