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乐手指、足尖都有些发冷、僵硬。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工作区界面,同时使用意念控制,运用逐步淡出的切换模式,尽可能隐蔽地将一份不相干的图示资料顶到最前端来。
这一过程还算顺利,至少没被罗南道破,也许他没有发现?可那位的意念,正持续不断地在她们精神层面点划,形成明确信息:
“为什么找我?准备谈什么?”
合理的询问,看似轻描淡写,毫不用劲儿,可这样的做法就是最不可思议的压迫力。殷乐忽然就醒悟,罗南以此方式隔空交流所隐蕴的意义。
八十公里!也许世上有那么几位精神侧超凡种,可以将攻击距离覆盖到这里,甚至再提升十倍、二十倍。可那必然是借助渊区构形激荡风暴湍流而成,也必然会留下相应的痕迹。
凭借固化在渊区的血魂寺,挡不挡得住是一回事儿,有没有预警是另一回事儿。
偏偏罗南意念切入之时,血魂寺毫无反应。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罗南对于渊区风暴湍流的驾驭能力已经是出神入化,高踞世间绝大多数超凡种之上,也远超出血魂寺的层次;要么他就根本没有利用渊区,凭借纯粹的灵魂力量,把自身的精神网络覆盖到这片区域,捕获了血焰教团两位主祭的精神领域,并进行有效干涉。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拥有击碎常识的恐怖威能。正是殷乐的这份明悟,使威能显化,仿佛汇结成乌沉沉的雷云,压在她心头之上。这要比她在极光云都所体会到的,更令人窒息。
不知不觉,殷乐手指足尖的寒意,已经渗透到脊柱之上,半个脊背都是凉浸浸的,渗出了薄薄一层细汗。而在这个时候,哈尔德夫人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再通过费槿那个无意义的渠道,就是平常聊天般开口讲话:
“我们希望向罗先生你询问,有关夏城外海上‘白骨山丘’的来历。”
殷乐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声,纯粹是本能的不安反应。哈尔德夫人一语直击最敏感的区域,这本应是她们准备迂回探查的终极目的……好吧,现在她们已经没有迂回的余地了。
精神层面,罗南的回答也是简单直接:“我没有理由向你们解释。”
“那么罗先生言下之意就是,我们‘请求请释’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解释与否,只在罗先生一念之间?”
殷乐咬住下唇,哈尔德夫人的语气很从容,可事实上她正运用近乎诡辩的技巧,强行在罗南威压之下谋取空间。这是此刻的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摇椅轻晃,哈尔德夫人的肢体语言也很放松,她正在微笑,尚有闲调整一下双腿交叠的位置:“那么请容我下一个初步结论:夏城外海,那座可能是击杀金桐关键的白骨山丘,就是按照敝教团根本秘法‘血魂寺’建构而成的。罗先生您通过某种方式,掌握了这套连我这个主祭也实现不了的奇术……天纵之资,真让人钦佩又嫉妒。”
极光云都这边,罗南撇撇嘴。他很多次“偷窥”到哈尔德夫人掌握全局的表现,惊艳之意已经没了,却仍然不好对付。
他已经将“罗南尺”架在了殷乐心头,并使之急剧增扩,撬动心神防线,崩灭只在旦夕之间。可哈尔德夫人却很好地控制住了心头波澜,“尺子”确实在渗透,但撬动的力量并不明显。
那位决断之狠、辞锋之利,罗南早有准备,他并不恼火,完全抛下了一旁只懂得摆造型的费槿,继续去尝试掌控“罗南尺”的增缩映射,也想听哈尔德夫人接下来的说辞。
“传家的招牌菜式,被别人家的厨子端上桌,遇到这种事情,人心总难平衡……当然罗先生您可以用它击杀金桐,这份本事已经超出了‘血魂寺’的极限,怎么看也不是从我们这个破落教门中得来,行得正,站得直,也毋须给我们什么交待。”
哈尔德夫人微笑自嘲,她明明是对着空气讲话,却仿佛旦角名家的独角戏,生动自然。
数十公里外,罗南倒是脸上微微一热。
莫看哈尔德夫人言语中处处站在罗南立场上讲话,姿态摆得极低,可里面分明还埋伏着锐芒尖刺儿——至少从罗南这里听来是如此。
“血魂寺”这套秘术,本来就是罗南从血焰教团那里拿来。根子上就是就是摩伦强夺杰克残魂给自家人面蛛进补之时,魔符来了一次鸠占鹊巢,偷龙转凤。自那以后,血焰教团也没怎么对罗南下手,只是老老老实发育,全不知自家的辛苦放牧,都给魔符做了嫁衣裳。原本是遭遇战式的小仇怨,被罗南连本带息利滚利,玩了一把九出十三归,最后连窝端掉。
嗯,最后还附赠摩伦傀儡一具。
多多少少吧,罗南是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不过更多的,还是对哈尔德夫人心理状态的好奇之心。
这位本该是“丧家之犬”角色的主祭,面对强势压迫却转圜自如的状态,还真不是装装而已。
她有所恃?不像……从精神层面的波动看,那绝不是心中有底、浑不在乎的放松,倒像是一种兴奋状态下,由精神到肉体的刺激性享受。
这个女人,她正在享受当前的危险情境。
“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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