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的话,在多数情况下还是管用的,尤其还有沙主管的放大作用。几秒种后,所有人都进了电梯,但随着电梯门闭阖,封闭轿厢里的氛围,也以可以目见的速度,向着尴尬方向倾斜。
表现最为失常的,就是季琼。
作为公司小有名气的三线艺人,平日里她和沙主管还是比较熟稔的,凭借女性优势,接人待物更是长项。
然而进了电梯以后,她也不摆弄头发了,任浓密发幕垂落,遮住半边面颊,站在电梯轿厢右前方的角落里,低头面向金属厢壁,肢体紧绷,让人怀疑一旦电梯开门,她就会第一时间冲出去,离电梯里的某些人越远越好。
沙主管明知道有问题,但他更清楚多说多错,故而只是在装傻,闭紧了嘴巴。
幸运的是,罗南没有开口的意思。他站在轿厢左后方角落,身边是何阅音和猫眼,更前面的高德和司国胜则形成了一个简单的人墙,将他与电梯里的其他人割裂开来。
因为是专属电梯,中间楼层不停,很快直达底层专属通道。叮声电子音响起,电梯门打开,季琼果然是头一个出了电梯,闷头就往前走。
然而,就算罗南一行人要去地下停车场,也要在这个半封闭的通道中,与她同行一段路程。
沙主管对季琼的表现颇为不满,就算是忌惮害怕,做的这么明显,是给谁看呢?他担心罗南不满,便假借着训斥旁边的工作人员,支应一下:“小游,你们时间管理太业余了,她急惶惶的,早干什么去了!”
游姓职员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笑,又和沙主管一起,挡住电梯感应器,请罗南一行先出。
出了电梯,何阅音便吩咐高德和司国胜:“去发动车子,两辆。”
说着她抛出两件小巧的权限钥匙,高德和司国姓稳稳接住,对视一眼,也不多言,快速离开。
两个彪形大汉走路带风,很快就把前面的季琼超了过去。季琼吓了一跳,又走的太急,脚底给崴了一下,仓促间扶住通道侧壁,速度终于还是慢了下来。
在电梯里沉默了几十秒钟,罗南似乎再一次神游天外,对这些发生在眼前的小细节,毫无反应,跟着何阅音和猫眼往前走。
然而刚走出20米外,他毫无征兆地停下。
猫眼扭头:“怎么了?”
“忘了件东西。”
猫眼切了一声:“丢三落四……小玩意儿的话就别管了。”
“给我姐买的流石套件,扔在5621了,一口没动。”
猫眼吹了声口哨:“土豪!不过我的那份感觉还不错,万把块物有所值。”
沙主管很及时地凑上来:“没事没事……小游,你再跑一趟,反正不费事儿。”
小游明显愣了一下。
罗南目光扫过,摇头道:“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不电梯还没上去嘛!”
沙主管保持着脸面上的“狗腿笑”,另一边对小游的犹豫已经很不开心了:时下的年轻人,连眼皮子活都做不痛快,以后还搞什么升职加薪!
面对沙主管瞥过来的冰冷视线,小游大概终于领会到胳膊拧不过大腿的社会真理,也露出笑脸,道声“我马上回来”,便快步往20米外的电梯赶过去。他身上还背着两个大包,但这边也不会有人帮他一把。
沙主管只恨不能搬把椅子出来,请罗南坐下歇息,笑得更加灿烂:“您稍等一下就好……”
话音未落,那边季琼揉过了脚腕,低呼道:“小游,把我的包留下。”
小游本能“哦”了一声,倒退回来,把其中一个包交给季琼,这才顶着沙主管的冷眼闷头离开。
季琼已顾不得沙主管的想法,她轻声道:“彩排时间快到了,我先去后台。”
沙主管视线在她和罗南身上转了一圈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应声:“……行吧,别赶得太急,万一伤到,耽搁演出就不好了。”
得到沙主管的允可,季琼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忽有声音响在耳畔,贴得极近:“我想请教一件事。”
季琼吓了一大跳,惊悸转身,发幕扬起,掠过了身后罗南的面颊。对面眼睛眯了一下,落在她眼中,只觉得其眼中光芒愈发诡谲。
她反射性地低头避过视线,又说了声“对不起”,却未得到罗南的回应。再抬头,便见眼前的少年人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这人究竟什么意思?”
季琼有些心慌,可心底深处还有点儿小小的躁动。一小时间,她与何东楼的私密关系,正是被包括这位少年人在内的几个人撞破。她还记得何东楼扫兴出门后,骂骂咧咧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毫无疑问,这位十六七岁的所谓“罗老板”,地位甚高,高到了让何东楼这位超级大少都要忌惮的程度。
被这样一位人物盯上,当然让她心底不安。但如果超常关注的缘由,是看中她的姿色,倒是比较好的结果了。是否被捏着把柄,也没有意义,反正人家只要想动手,她根本没有一点儿抵抗能力。
如果……如果能发展出这么一位年少位高的客户,倒是因祸得福了。
然而再多想一层,全市知名的舞蹈培训师猫眼,和此人关系匪浅,还有那个说话很有份量的“阅音姐”,论姿容身段,都不在她之下……总不会是这少年人小鬼大,老于此道,追求刺激,就喜欢那个调调?
这边胡思乱想,罗南那边却全无任何征兆地伸手,到她肩上,牵过一缕发丝,放在指间捻动。
季琼呆在当场。
就算她本性豪放,在这种场合,也忍不住红晕上脸,而两位同性冷澈的目光,更让她心虚心悸。
不过最让她不安的,还是罗南的眼睛。
头发被牵,她被迫与罗南近距离对视,见这位少年人大约是戴着美瞳,过于明亮的反光遮去了大部分信息,可透过来的意味儿,看不到她最熟悉的情欲和贪婪。
相应的神情视线,倒像是孩子把弄一件新玩具,露出“原来是这样啊”之类的好奇心满足感。
这类人季琼没见过,但听说过,根本就是一种不把人当人的变态,极尽折腾之能事……果那种,她真要有多么远就躲多么远。
“季老师。”罗南再开口。
季琼一个激零,过分客气、高大的称呼,她实在消受不起:“当不得,当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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