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主公,主母和少主母,应信武君之邀去了信武君的庄园,观摩养蚕、织丝之工坊……”李苗笑着拜道:“至于庄园中的变化,乃是主母请信武君帮忙规划好的……”
张越听了点点头,然后他又指着那些在地里劳作的人问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回禀主公,这些人都是些可怜人,主母怜悯,故特许他们在庄园中租佃田地……”李苗恭身回答着。
“不是奴婢?”张越有些不太相信。
“回禀主公……彼辈倒是想成为主公的奴婢……”李苗答道:“不过,主母说了,主公在朝廷为官,侍奉天子和长孙,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不能贪图小利,更不能因为小利而败坏主公名声,故此都予以了拒绝,只是念彼辈生活无着,饥寒交迫,故许其等以佃租六成,租佃庄园土地……”
张越听完,心里面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
但随即就感觉有些脸疼。
六成佃租?!
后世教科书上的周扒皮的佃租是几成来者?
好像也就这么多吧!
不知不觉,自己居然成为了万恶的封建大地主了?
好在,没有成为奴隶主,这是万幸的事情。
微微拍了拍胸口,张越旋即想到了一个事情,问道:“这些人都是逃难的流民吗?”
关中流民一直较少,但关东地区却不同了。
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甚至十几万的关东流民,流入关中讨生活。
这些可怜人最终都成为了类似张越这样的大地主大贵族的盘中餐。
关中的种植园经济规模近些年,不断膨胀和扩大。
某些大庄园甚至拥有各种寄客、逆旅和奴婢数千,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
就听着李苗道:“回禀主公,他们并非流民,而是……奴婢……”
“嗯?”
“主公,月余前太学诸公曾经倡导士绅贵族释放奴婢,许多人都响应了……”李苗说道:“关中各地释放奴婢数以千计……”
“然而……这些奴婢被释放后,却有许多人复又卖身……”
“可惜,这些被释放的奴婢,大都都是年纪大了或者身体有残疾、病患之人……纵然想再卖身,也没有人要……许多人都饿死和冻死了……”
张越听着,沉默了。
事实再一次向他证明了,废奴不能只靠嘴炮。
就像这一次废奴运动,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很多贵族和地主是释放了奴婢。
但是……
中国人不愧是这个地球最聪明的人。
特别是中国的贵族和地主士绅们。
蓄奴有原罪是吧?
好!哥哥释放奴婢,你总不能骂我了吧?
于是,就将那些已经被压榨的一干二净的奴婢释放了。
让他们去自生自灭。
这可比自己还得花钱养着他们要强多了。
而这些被释放的人,却落入了比当奴婢时还要悲惨的命运。
当他们是奴婢时,起码还有个主家,主家顾忌名声,也不敢将他们随便丢弃。
现在好了,趁着舆论的喧哗,将这些累赘丢弃。
不仅仅可以赢得一个好名声,还能甩掉一个大包袱!
而舆论则根本不管这些,长安城里的那些喧哗和鼓噪废奴的士子和年轻的贵族们,也不会来看这些。
他们要的只是他们想要的正义。
至于那些一无所有,甚至满身伤患的可怜人何去何从?该怎么维生?
谁会去关注呢?
“没有计划和不给生产资料的废奴,就是在耍流氓!”张越在心里感慨几声。
奴隶制是落后的腐朽制度,应该被埋葬进历史的垃圾堆,这一点张越很清楚。
因为奴隶制不可能创造任何进步,也不可能推动生产力的发展。
最差劲的封建制度,也比最好的奴隶制强!
但在现行的制度和现在的生产力的情况下,张越很清楚的看到——奴隶制不会简单的消失和被埋葬。
在历史上,两汉之后,这个腐朽制度甚至一度复辟了一段时间。
南北朝的门阀世家们,其实就是一个改头换面的奴隶主。
认识到这一点,张越就知道,在现在是不可能阻止汉室社会的蓄奴风气的。
他要是敢去做这样的计划,天下的地主士绅们就能联起手撕了他!
他唯一能有作为的地方,只剩下了——禁止或者限制以汉人为奴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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