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队留了一名新干警在监房值班,其他的全都等在中队办公室翘首以待。
曹金柳今年三十九了,这个年龄决定他不可能像二十八岁的周斌一样喜形于色,表面看起来他似乎波澜不惊,可你要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瞧出破绽——一杯茶端起来又放下,重复多次就是没有喝一口,手也不由自主的在轻轻颤抖。足可见他的内心实际相当激动。
当然,曹金柳也应该激动,他从十九岁农校毕业分配到平亭监狱,已经被人整整叫了二十年曹干部。干部这个称呼按在小年轻头上是妥帖,过了三十岁就变成无用窝囊的代名词,颇具讽刺意味喽。同一批来的除了他,还有哪个不是混到副队长以上的?大队级也有几个了吧?
刚才周斌去监房通知他开会,顺便把他提副队长的消息散布出去了,耳朵尖的犯人立马改口叫他曹队,他呵斥了几句:没影的事,别瞎咋呼。可他心里是高兴的,恨不得多听几声。
这一声他盼了多年,虽说来的有些迟,但毕竟来了。他是三大队公认的老好人,可老好人就没有七情六欲?争,他争不过人家,拍马屁,他既无门路也没这个厚脸皮,愤懑和委屈只能掩饰在额头一道道皱纹里,鬓角一丝丝白发间。但是转眼之间,一声曹队,一切烟消云散了。
曹金柳低头看着胸口上岗证上刺目的“办事员”三个字,伸手把上岗证摘了,偷偷塞进上衣口袋里。
明天这个上岗证该重换了吧,曹金柳想了想,抬头看见窗户外吴越几个正朝办公室走来,赶紧端正好坐姿,一面对身边几个仍在笑闹的小年轻低声道:“领导来了,大家歇歇嘴,都坐好吧。”
吴越一到,没开口,先拆开一条软中华,见人头一包,剩下几包没发完的,全往曹金柳面前一放,“曹队是老同志了,多几包,大家没有意见吧?”
“哪能,哪能。”对吴越嫉妒羡慕归嫉妒羡慕,平白得了一包软中华,几个小年轻还是眉开眼笑的。
“指导员,这是你的喜烟,我不客气。”
看到吴越空着手没拿茶杯,曹金柳赶紧起身找了个杯子,用开水送洗后,泡了茶端给吴越。
“谢谢。”吴越点点头,目光慢慢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个人。
办公室一下静了,吴越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座的和我都熟悉,介绍就免了。今天开个碰头会,把中队工作简单分配一下。前几天,中队出了重大监管事故,监狱决定我和陈队搭班子开展中队工作,相信有监狱和大队的支持,加上在座各位的配合、努力,我们二中队的监管、生产工作将会有很大的改观。开会之前,大家鼓掌先请王大作指示……”
“我简单说几句啊。”王国生一开口,办公室里掌声就停了,“我代表大队表个态,大队坚决拥护监狱的决定,支持二中队新班子的工作,并相信二中队在吴指导员和陈队长的带领下,将会开创全新的局面。现在我宣布两项人事任免:经吴越同志提名,大队研究同意后报政治处批准,任命一级警司曹金柳为三大二中副中队长,任命三级警司周斌同志为三大二中副中队长。”
啊!曹金柳、周斌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吴越,心中几乎是同一样的念头:既感激吴越的知遇之恩,更惊讶吴越的能量。没上任就一口气提两个,非但没被大队驳斥,还得到了政治处的迅速回应。可想而知他背后深藏力量的是多么巨大可畏。
乖乖,不得了。原本以为吴越上位完全是靠侥幸的几个小年轻也评出了味道,一个个放下了轻视之心。有个别想得远的还在考虑,是不是副队长卫旭的突然调走也与吴越有关?如果真是这样,他在平亭监狱岂不是一句话就能让人活,一句话就能叫人死?太可怕了,以后在他面前得夹紧尾巴老老实实为好。
吴越细细的品鉴着各种目光和神态,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可以确信从此刻起二中队就完全掌握在他手里了。
小吴太成熟了,头脑、手腕哪里像是初出茅庐的,分明就是打拼多年的政治老手。王国生很满意中队其他人的反应,也更欣赏吴越:这才像一个领导,才能让大队放心嘛,一个新任的基层中队领导不能迅速树立权威,整天被底下的牵了鼻子走路,还能相信他会开展好工作?大队就跟着整天帮他擦屁股?
“中队的分工,大队原则上不插手的。不过,华政委亲自作了指示:吴越同志任专职指导员,并负责中队的销售工作。呵呵,小吴啊,不带班可比带班还辛苦噢。当然平时也别忘了去工地转转。”王国生拍拍公文包,站起来,“好了,我就说这些,你们继续。”
老华这是搞哪一出?做专职指导员清闲是清闲,不过中队一年12万~14万吨的石料产量,40%要自己想办法去销售,这可不是轻松的事。中队石矿、茶田两个工地,一个萝卜一个坑,本来有四个中队领导就够了,难怪还要加一个沈天峰过来。
吴越暂时不去多想,决定等会后再打电话给老华,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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